四周全是喜庆的红色,鲜艳的绸缎挂在厢房屋檐下,数只昏黄的灯笼被高高挂起,透光可见上面写了囍字。
祠堂大门敞开,正望过去的神像已经被人重新上了彩漆,乌青眼珠僵直地下垂,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垂怜众生之态,落到堂前身着喜袍的两个人影上。
新郎和新娘垂首而立,他们的早就脖子断掉了,被人用绳子抬着,吊了起来。
堂前院内站满了村民,村长和阴媒稳稳地坐在祠堂上位,面前摆着一对阴阳棺。
棺之间是供桌,桌上放着一碗鸡血、一只剪刀、一盏袅袅燃起的香炉。
周围安静极了,连呼吸声都化作了虚无,只有冷风拍在枯槐树上的沙沙声证明他们没有失聪。
婚祭还没有开始。
郁燃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他竟然被迷晕了这么久……
他向身侧看了看,同队的两人还晕乎乎地倒在树旁,暂时没有苏醒。
忽然,他掌心传来了麻酥酥的痒意,燕时澈与他背对着背,在他手上挠了一下。
郁燃微微回头,只看见一段硬邦邦的发梢翘在对方耳边。
【你没事?】
郁燃犹豫了一下,在他摊开的掌心写字。
【没有,那种程度的迷魂香还迷不倒我。】燕时澈的笔画有些潦草,郁燃勉强看懂了。
铮——
小院中再次响起一声锣,寒风起了,四周的灯笼立刻变得明明暗暗,内里的火芯被吹得东倒西歪。
彻骨的寒意从障墙一路袭到祠堂中,香炉上的火星骤亮,很快落了一截臃肿的灰。
回魂了。
山野的风声呜咽,月色泣血。
郁燃皱了皱眉,快速在燕时澈掌心写下一句。
【你能够解开绳子吗?】
【能,现在?】
【等——】
郁燃指尖一顿。
骤然,昏黄的烛光被阴风吹熄,青蓝色的火焰依次亮起。
村民齐齐望向祠堂的方向。
“回魂之门已开,婚祭正式开始……”
阴媒站起身来,招了招手。
几个村民合力抬出一座高两米,宽一米的神像,放在院中距离郁燃他们不远的地方。
“开。”阴媒道。
神像立刻被人从侧面分成两半,一股浓烈的腥臭扑鼻,阴沉木的内里被涂满了鸡血,已经干涸了,黑乎乎地凝固在上面。
郁燃不妙的预感更甚。
阴媒抬起那只乌黑干裂的指甲,指着他们,“放进去,一锣一根钉,七只黑钉打完立刻封像。”
话音未落,两个村民上前动作粗鲁地架起郁燃和燕时澈,把他们往神像里推。
“……郁哥?”程希佑正巧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被眼前诡异的画面冲击到了,嘴里结结巴巴,“这,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村民冷笑,“都是你们破坏了村中的平衡,现在自然是拿你们还债。”
他说完,两个村民合力将两人塞进一半神像中。
郁燃睫毛颤了颤,在心中计算最合适逃脱的时间。
一锣一钉,从他醒来听到的第一声锣到第二声锣之间,正好间隔了五分钟,而现在距离第二声锣过去已经三分十秒了。
他们的任务还剩十八分钟,而他需要拖延尽可能长的时间再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发生意外。
当然,郁燃并不想白白挨上一颗钉子,他快速在燕时澈的手心写字道。
【解开绳子。】
同时郁燃紧紧地盯着光屏上的时间,距离第三声锣响还有十秒……五秒……三秒……
一秒……
铮——
随着刺耳的锣声,钉尖的寒光向郁燃的眼睛闪来。
他呼吸一窒,心脏就像紧紧被抓住……然后重重地释放开。
血色瞬间浮在青年的脸颊上,他被身后的男人扑到在地,那根长钉咚地打进神像里。
若是躲闪不及,他的头骨早已被钉在了上面。
“抓住他们!”
燕时澈猛地把郁燃从地上拽起来,拖到了自己身后。
那些面向祠堂的村民在听见喊叫后,齐齐地回过头来,他们头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脸色煞白,面无表情,就像一排齐刷刷的纸人。
“……”程希佑被吓得几乎说不出来话。
燕时澈抽出匕首,切开他和曲蕊身上的绳子,“你看好她。”
另一头,阴媒端起供桌上的鸡血含进嘴中,迎着阴森森的鬼气喷在堂前两位新人身上。
有的血珠落在了供桌的木主上,被瞬间吸了进去。
她拿起剪刀,剪了新郎新娘各一缕头发,用红绳捆在一起,在烛火上慢慢烧掉。
“怨气已除,拜天地!”
绑在冯月和沈同宇尸体上的绳子从房梁上绕过,另一头被村民牵着,在阴媒的号令声中,他们微微松开了绳结。
尸体的头部受重力影响,猝然倒了下去。
铮——
又是一声凄厉的锣声。
阴风呼啸起来,像发怒的鬼魂,把灯笼和红绸刮得东倒西歪。
“拜高堂——”
绳子微微绷紧,像人偶戏般,把新人换了一个方向,正对着那诡谲可怖的神像,叩了下去。
“阻止他们。”郁燃盯着那些发怒的烛火,“生门已经断了。”
燕时澈扭了扭手腕,踢开向他们扑过来的村民,直奔祠堂。
那原本还在拜堂的新人顿了顿,脑袋转了一周,直直地看向他。
青灰发黑的尸体在暗红色的喜袍中更为可怖,裂开了尖锐的牙齿,直挺挺地挡在门前。
燕时澈根本没有躲避,手中的匕首化为锐光,划断了吊住尸体的绳子,没有支撑,这些肌肉萎缩的东西就是两块在地上不断蠕动的肉,没有丝毫的威胁。
男人对上了阴媒狠厉的目光。
阴媒鼓鼓囊囊藏在衣服里的那根肥硕的颈子,忽然像鹅一般的伸长了,就像之前一直盘绕在衣服里面,终于找到了出来透气的契机,长到了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长度。
那根脖子好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四处晃动,只有顶上坠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头。
头上的口张开密密麻麻的利齿,向燕时澈咬去。
男人身形矫健,不断躲避着阴媒灵活的脖子和口中鲨鱼般一圈圈的碎齿。
村民们顶着纸人一般的表情,缓缓逼近院中的郁燃三人。
程希佑背着曲蕊几乎快要哭出来,腿都吓软了,扯着郁燃的袖子就要往外跑。
“等等。”郁燃一直注视着祠堂中的一切,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无论燕时澈从哪里攻击或者躲避,阴媒都牢牢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在守护着什么。
“灭掉那根香!”郁燃大喊一声,忽然被扑上来的村民勒住脖子。
燕时澈立马转过身,看见郁燃正对他皱起眉头,脸色已经憋得通红,“去……灭香!”
他没有犹豫,以一种超人的速度穿过人群,狠狠地踹断了勒住郁燃那人的脑袋。
脊椎断裂动静脆响,那村民立刻软绵绵地张着口,倒在地上,眼口鼻渗出血来。
郁燃哑声,“我叫你去灭香……”
还没等他说完,滚烫的指尖忽然钳住他的下巴,燕时澈那张漂亮又凶恶的脸庞忽然在眼前放大,漆黑的眸里像燃了一团火,他冷冰冰道:
“老板,我的首要工作是让你活着。”
“先把你的青少年脾气收一收。”
他目光划过郁燃脖子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勒痕,抬起指节蹭了蹭,换来对方一阵瑟缩。
他低低地冷笑。
“还知道痛?”
*
作者有话要说:
郁燃:他竟然敢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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