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眠呆愣愣地站在研究所前。
高大的建筑被无名的黑雾包裹,看不出本来的样貌,好像黑夜张开巨口,将在这一片空间吞食入腹。
他手里的抑制剂应声落地。
“这就是……神迹?”
***
言知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他回到了那个一月前未完成的噩梦。
黑沉沉的浓雾将他吞没,从唇齿间钻入他的身体,肆意地在他体内扩张领土。
心脏猛烈跳动,几乎要跃出胸腔。
最终,他被完全吞噬。
他们融为一体。
言知瑾倏地睁开眼,坐起身。
身后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疼得他皱眉。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房间,隐隐约约映照出坐在办公桌前的人。
那应该是个男人,穿着白大褂和黑色衬衣,银色的领带熠熠闪光。他坐姿慵懒,正低头翻阅着什么。
他可能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压抑又愉悦的笑容时不时从他唇间逸出。
言知瑾摸索着自己的眼镜。
他一坐起来,盖在身上的外套就滑到腿上,露出下面雪白的肌肤和青紫的痕迹。
“醒了?”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脸,笑容略带邪气,“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咔哒”。眼镜腿向旁边弯折,扭出一个几乎断裂的脆弱姿势。
言知瑾面无表情地复原眼镜腿,在眼镜腿和镜框连接的关节处按了一下,戴上眼镜。
模糊的世界终于清晰了。
门窗紧闭,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糜烂香味。办公室内一片狼藉,时钟显示现在正是凌晨两点,桌子歪歪斜斜地摆在中间,原本在桌上的文件和摆设散乱在地,他的衣服杂乱地堆在沙发脚。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血压升高的感觉,沉着地将目光投到房间中那个最耀眼的存在。
一个陌生的男人,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眼睛是一种发亮的黑色,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似乎是混血儿,肤色白得不像活人,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息。即使他正微笑着,仍旧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坐在办公桌旁,双腿闲适地交叠,右边手肘抵着桌面,右手虚握成拳,撑着侧脸。
他正在翻阅一沓文件,从翻飞的纸页间,言知瑾看到几张熟悉的图片。
——研究所加密文件的内容。
言知瑾倏地站起来,又短促地吸了一口冷气,捂着腰坐回去。
他的脸飞快地沉下来。
那些都是经过好几层加密的文件,除了包括他在内的几个研究所高层,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更何况,看文件厚度,不是一部分,是全部。
这个人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破解了所有密码?
“你不舒服?”年轻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向他走去。
言知瑾本能地向后坐了一点。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沙发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即使他的背抵着椅背,男人仍旧可以轻轻松松地捉住他的腰。
男人双手握住他的腰,摸索着淤青的位置,用相熟的口吻问:“哪里疼?”
“你不要过来。”言知瑾紧盯着他,不肯放弃他任何的表情变化。
男人动作一顿,他略微思索,松开手,双手平举到和头顶差不多平齐的位置,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你想做什么?”言知瑾将外套的位置拽高,手在外套衣兜内攥紧。
即使他把外套拉高,也没办法完全遮住上半身,反而把一对修长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男人的视线落到那截玉兰花般的小腿上,笑容暧昧地说:“我没有什么想做的。你呢?想要什么。”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并没有这么亲密。”言知瑾从沙发尾部捡起皱巴巴的衬衣,皱了皱眉,还是披到了肩上,“我想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们可以仔细聊聊。”
“你知道?”对方面露讶异,很快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恢复意味深长的笑容,“聊什么?”
言知瑾开始穿衬衣,从最下面一颗开始,一丝不苟地扣扣子。中间有颗扣子不知什么时候绷掉了,只留下两条线头。他眉头锁得更深,用力把线头扯断。
“你是为了‘虺’来的。”言知瑾扣好扣子,挺直腰背,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一本正经地说。
男人眉尾扬起。
言知瑾看他的表情,知道自己大概说中了。他梳理了一下思绪,继续有条不紊地说:“你刚刚在看的文件都是关于‘虺’的。虽然整个研究是对外面完全保密的,但不能排除有人泄露信息,或者从其他渠道得知了‘虺’的消息。这几天正好要举行国际生物学会议,留守研究所的人不多,你们正好可以趁虚而入。至于我发|情期的事……应该只是个意外。你们直接破坏了警报装置,所以没触发警卫,就走到了这里。但我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解出密码。”
男人迟缓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对于‘虺’的研究是我们所有研究的核心。既然你看了那些文件,应该知道它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许你们之前以为它只是一条普通的、体型较大的蛇。”
男人半蹲在他面前,一手支颐,指尖漫无目的地敲着太阳穴。
“但现在你应该知道,它隐藏着多强的力量。”言知瑾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现在也一知半解,即使你们拿走了研究数据,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男人问。
“如果你们愿意坦诚交流,或许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言知瑾说,“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但我想提醒你们,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没有能力研究透它身上的秘密。”
“嗯,”男人忍不住笑出声,问,“那你知道,你的‘虺’现在在哪里吗?”
言知瑾心里一惊。他光顾着紧张研究机密,不知道蛇是不是已经被这个男人的同伙转移走了。
虽然知道蛇不会出事,但他还是忐忑起来。
“在这里。”男人将他的左手贴到自己脸上,慢条斯理地说。
手下是皮肤干燥光滑的触感,和蛇鳞的绝不相同,却又有某种奇妙的相似感。
男人漆黑闪光的眼瞳在他的注视下变成尖细的竖瞳。
言知瑾心跳停了一拍,猛地抽回手。
男人的眼睛又恢复正常的人类瞳孔。
他坐到言知瑾身旁,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言知瑾把两只手都收回胸前。
男人耸耸肩,凑近他,亲昵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言知瑾双臂横在胸前,将自己和他隔开,冷声问。
男人问:“你指哪句?”
“你知道。”
或许是他的表情过于防备,男人没有和他打谜语,而是哂笑一声,坦坦荡荡地说:“字面意思。”
他重新起身,单膝跪地,做出一个标准的骑士礼的动作:“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吗,我的爱人?我是……”
他嘴唇开合,吐出几个字。
言知瑾瞳孔紧缩。
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攥紧,呼吸变得极为困难。耳内一片嗡鸣,无数烟花在大脑内接连炸开,好像所有神经都搅成一团乱麻。
他看着男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怎么都无法辨别出他在说什么。
“看来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有点陌生,”男人的声音恢复正常,“那还是叫你为我取的名字吧,言虺。”
大脑内嘈杂刺耳的声响如潮水般退去,言知瑾也重新听清他的话。
“虺”是他为蛇取的名字,意思是巨大的蛇。但他其实不常用这个名字叫它,比起名字,更像是一个称号。
病态的苍白皮肤、蛇类的竖瞳、深邃而阴冷的眉眼……
男人的身影在他眼里逐渐和蛇的身形逐渐重合,又果决地分开。
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他们划上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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