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江承舟很快上了马车,他也没机会开口。
看见黎阮,江承舟脸上并无任何惊讶的神情,好像早知道马车里还有个人。
江慎正想介绍:“他是……”
“是黎公子,对吧?”江承舟道,“我先前听说了,太子殿下近来身边跟了一位小美人,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恩爱万分。”
他在马车另一侧坐下,朝黎阮点了点头,含笑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江慎:“没想到,皇叔人没在京城,消息却知道得不少。”
“毕竟在京城住过这么长时间,留下几个能帮我探听消息的人,不奇怪吧。”江承舟道,“我身边也有不少皇兄安排的人,这样很好,彼此知根知底,他与我都能安心。”
以崇宣帝的性子,会派人去盯着江承舟再正常不过。不过江承舟这态度,实在是有点过分坦荡了。
江慎轻咳一声,没说什么。
马车开始继续前行,江慎起身给江承舟倒了杯茶水。
正要递过去,抬眼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又落到了黎阮身上。
准确来说,是他的腹部。
黎阮今日穿了件轻薄的外衫,是江慎早晨出门前,担心他在路上吹风受凉,特意给他披上的。且那外衫宽大,拢起来正好能罩住他微微隆起的腹部。
男子怀孕在当世毕竟闻所未闻,江慎不希望黎阮在路上被人过多关注。
但他们此刻坐在马车里,外衫衣摆自然垂落,那浑圆的腹部便也无所遮掩。
“皇叔。”江慎不动声色将黎阮挡在身后,开口唤他,“请用茶。”
江承舟恍然回神。
他的态度仍然很坦荡,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是我失礼了。”
他这话是对着黎阮说的,黎阮愣了下,忙道:“没、没事。”
江承舟接过江慎递来的茶,却没急着喝,又道:“我在封地隐隐约约听到过一点传闻,说黎公子虽为男子,却怀上了太子的骨肉。”
“我先前还没信,只当是宫中的闲言碎语,没想到……”
他似乎又想往黎阮身上看,但迫于礼节忍住了,转而看向江慎:“你是如何做到的?”
江慎:“啊?”
“孩子。”江承舟好奇地问,“是用过了什么药,还是什么旁的东西,别的男子也可以吗?”
江慎:“……”
他与皇叔这么多年没见,今日相见却是在这般情景之下,江慎心中不可能没有怀疑。请这人上马车,也是想试探一番,看能否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想到这人上了马车之后,最关心的事,居然是他的孩子怎么来的。
虽然……想知道这事的人的确不少,就连江慎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江承舟好像当真很好奇,一双眼关切地望向江慎,这让他那原本看上去沉稳不惊的神色,多出几分鲜活。
——这便更接近江慎记忆中的肃亲王了。
比起年轻时候总是威严自生的崇宣帝,江慎这位小皇叔年轻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就连当时京城的世家公子里,都挑不出几个比他还会玩的。
江慎喜欢他,也是因为江承舟每次来看他,都能给他带来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直到后来,他忽然患了疯病,离开京城去了封地,他们再也没见过。
前些年江慎偶尔还会与他传信,从那书信的口吻中,他隐约能够察觉皇叔的性子变了许多。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江慎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这事没什么可隐瞒,因为他与小狐狸的确至今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怀上的。
江慎如实说了,江承舟收回目光:“竟然是这样么……”
语气中毫不掩饰遗憾之情。
非但语气中毫不掩饰,他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失落之色,甚至不知想到了什么,还轻轻叹了口气。
江慎:“……”
黎阮:“……”
江慎与黎阮对视一眼,还是没说什么,又问:“皇兄既然对京城的消息了如指掌,应当也知道我最近正在查一桩案子。”
“案子?哦,有所耳闻。”江承舟还有点走神,稍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听说是京城外有些村民染了怪病,与去年那疫病极为相似,是不是?说起来,去年那疫病流行的地方离我封地不远,我还派人去赈过灾呢。”
这事江慎倒是没听说过。
江承舟这些年行事格外低调,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几乎都不曾有过。说来,肃亲王的封地在荆州,的确与出现过疫病的几地相距不远。
而且……荆州似乎没有出现过任何病患。
江承舟抿了口茶水,继续道:“你是不知道,那怪病传播起来极快,在朝廷研制出解药之前,大夫几乎束手无策。就算后来找到办法医治,也还是搭进去不少人。幸好你这次发现得早,怪病尚未传播出去,才没有酿成大祸。”
“是啊,真是万幸。”江慎敛下眼,又道,“不过皇叔有所不知,我已经查明,那并非一种怪病,而是被人下毒。”
江承舟似是一惊:“下毒?”
江慎点点头:“是京城知府给百姓下毒,不过那知府现在已经畏罪自杀。”
江承舟:“他为何要这么做?”
江慎却是反问:“皇叔如此聪慧,猜不到么?”
江承舟沉默下来。
他抬眼与江慎对视片刻,随后,抬起两只手,在江慎左右脸用力一捏。
江慎没想到他会忽然捏上来,愣了一下,江承舟轻笑一声,松了手。
在江慎脸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指印。
竟有几分可爱。
黎阮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藏在袖中的手缩了缩。
有点手痒。
大概从江慎六岁以后,就没有人敢再这么对他了。他挺直脊背,神情有点不自在:“皇叔,你——”
“谁让你试探我的,臭小子……”江承舟瞥他一眼,低哼,“我早与皇兄说过,教孩子不能像他那么教,这不,又教出来一个崇宣帝。”
“你方才说话那样子,与你父皇年轻时想质问我什么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慎:“……”
江承舟靠回椅背,悠悠道:“有人想借这怪病让京城乱起来,而我偏偏挑这个时候回来,你会怀疑我,这很正常。我说不是我做的,你多半也不会信。”
他的态度如此坦荡,江慎便不再绕圈子:“那皇叔为何这时候回来?”
如果只是给崇宣帝贺寿,为何前十多年都不曾回京,却偏偏挑中今年。
“当然是因为,我为圣上寻到了一份大礼。”江承舟顿了下,抢在江慎提问前率先道,“是什么就别问了,等到寿宴时你自然会知晓。这可是我给皇兄准备的惊喜,不能提前透露。”
“不过……我的确还有另一件极重要的事,必须现在回京一趟。”
江慎问:“什么?”
江承舟偏头看向窗外,轻轻舒了口气,眼底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你皇叔我的……终身大事。”
.
他们今日在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到达京城时,太阳已经落山。
入了城门,江慎问:“皇叔是要先回王府,还是随我进宫去见父皇?”
江承舟许久没回过京,此刻正掀开车帘好奇地往外头看,听言头也不回:“回王府吧,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再去面见圣上。”
江慎应了声“好”,朝外头吩咐一声,马车往肃王府的方向行去。
虽然这些年江承舟没回过京城,他的王府却一直保留下来,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圣上都要派人去清扫一次。
马车停在肃王府外,江慎送江承舟下了马车。
许是知道江承舟近期会回来,王府刚被打扫过一次,牌匾被擦得干净锃亮,整座王府威严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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