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只用这一句话就让他精神松懈下来,黎阮脑袋上忽然噗的一下,发间露出一对兽耳。
“哎呀!”
黎阮连忙伸手去捂,好在这附近并没有旁人,漫长的宫墙下撒了满地月光,空荡荡的听不见一点人声。
江慎抬起手,帮黎阮拉起斗篷后的兜帽,盖在他脑袋上。
鲜红的兜帽挡住了头发和兽耳,只露出一张五官精致,肤色白皙的脸。
江慎眸光软下来。
他注视着那双在兜帽下依旧明亮的眼睛,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又轻轻拂去他脸颊旁的碎发。正想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却被后者拉住了衣袖。
“江慎。”少年轻声唤他,“我的尾巴也露出来了。”
江慎往他身后看了眼:“无妨,看不出来。”
他早就担心黎阮可能坚持不到回东宫,所以特意替他准备了带兜帽的斗篷,可以遮掩一二。
但少年还是没动,低声道:“人形也快维持不了,要变回狐狸了。”
说话时,那双眼仍然专注地望向他,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
江慎猜到了他在期待什么。
小狐狸今晚对付那群人精累着了,想从他这儿讨点好去。
他略微贴近了些,声音里含着点藏不住的笑意,却仍装作不经意般问:“坚持不到回寝宫了?”
少年也笑起来,模样有点坏:“坚持不到啦。”
“好罢……”江慎叹了口气,像是觉得有点好笑,却又拿他没办法。
接着,他抬起少年的下巴,温柔地吻了上去。
他的小狐狸啊,小心思越来越多了。
第33章
小狐妖哪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方才在城外没亲够,想找江慎讨回来罢了。
他极喜欢江慎吻他。
江慎亲吻他的时候比平时还要温柔,先是很轻很轻的试探,再慢慢加深,却不用什么力道,好像在触碰某种很容易碎掉的东西。可这么轻的动作,带来的却是极为特别的感觉,好像有一股暖流从脊髓上升到脑后,酥酥痒痒,连带着全身都滚烫起来。
黎阮有点怕这个感觉,但又很喜欢。
唯一的问题是,他总是在这种感觉里走神。
“你根本就没有在吸取我的精元吧?”片刻后,江慎放开他,似笑非笑的。
“我、我有的!”
黎阮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了,脸颊滚烫,还在强词夺理。
真奇怪,他在旁人面前是会说谎的。今天面对崇宣帝和淑贵妃,他撒起谎来一点都没犹豫,说起江慎给他安排的身世时,绘声绘色,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但到了江慎面前,他就什么谎都说不出来,好像欺骗他是一件很不对的事。
他面对江慎说谎时的心理负担太大,因而也骗不了对方。只见江慎微微一笑,落在他肩头的手滑下去,隔着薄薄一层袍子,准确无误地摸到了那条狐狸尾巴。
江慎问他:“吸取了精元,怎么尾巴还是收不回去?”
黎阮被他抓着尾巴,不安又敏感地挣扎了一下,脸颊仿佛更烫了:“再……再来一次就能收回去了。”
就是这么坏,被戳穿了还要哄着人再来一次,怎么都不亏。
“真坏啊……”
江慎压低声音感叹着,低下头,又吻了他一次。
从乾清宫到太子东宫,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两人黏黏糊糊,走走停停,花了足足两倍的时间。刚走进寝宫,江慎便觉怀里一轻,怀中的少年噗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他蹲下身,从落地的层层衣物里,捞出了那只圆滚滚的小狐狸。
他今天维持人形太久,是真的有点累了。
何况现在夜色已深,本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江慎把小狐狸抱回床榻上,摸了摸他的脑袋:“早些休息吧。”
但小狐狸睡不着。
方才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他满脑子都是江慎的亲吻,在床上翻来覆去滚好几圈,感觉身边没有江慎的味道都睡不踏实。
可江慎已经坐在桌边,处理起事务来了。
他总是有很多事要处理,黎阮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但他今日稍微知道了一些。
就像给黎阮准备身世,这几天,江慎分明天天留在寝宫里陪他,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安排了这么多事,又安排得这么妥当。
这样的事,他每天不知道要做多少。
显得黎阮每天只想和他黏在一起,只想让他陪自己玩,有点不懂事。
但他是一只狐妖,本来也不需要太懂事。
黎阮毫无负担地想着,跳下床榻,悄无声息往桌案走去。
他从桌案下方钻进去,蹲在江慎脚边,伸出前爪抓了抓对方衣摆。
江慎没回答,身体往后倒了些,给小狐狸留出一些空隙。小狐狸抓着他的裤腿往上爬,一直爬到了腿上。
江慎摸了摸他:“还不想睡吗?”
“不想。”小狐狸抬头在他颈边蹭了蹭,“我陪你吧。”
江慎应了声,一只手轻轻抚摸他,只用一只手翻动书信。
其实小狐狸还是很乖的,除了总是喜欢黏着江慎之外,在他做正事的时候几乎不怎么打扰他。大多时候,他只是安安静静窝在江慎怀里,不吵也不闹,陪他一起看书信。
“你在找大夫?”黎阮看着江慎手里那封书信,没忍住开了口。
黎阮认识字,但江慎在做事时从不回避他,有时候黎阮好奇他在做什么,他还会耐心解释给他听。
“一直在找。”江慎并不隐瞒,“太医与我直言,如今用的药只能为我父皇勉强续命,却不能治好他的病。若再这么下去,他恐怕撑不到一年了。”
“我觉得也是。”黎阮道。
他今天见到崇宣帝,一眼便从他脸上瞧出了衰败和枯竭。
那是只有人之将死才会出现的情形。
但是很奇怪……
小狐狸两只前爪搭在桌上,像是陷入沉思。
江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问:“你想说什么?”
小狐狸问:“你知道他是什么病吗?”
“太医查不出来。”江慎道,“我父皇在患病前身体一直很好,但就在两年前,偶感了一场风寒。自那之后,他的心力便急速衰竭,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这种情形,在一些年迈的老人身上很常见。
仿佛身体飞速枯竭,生命力不断流走,无论喝再好的药,吃再多的补品,也补不足那亏空。
亏空到一定程度,身体各处都会出现问题,再细究是什么病也就没有了意义。
“可是……”黎阮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可是你爹看起来,完全不会是短命之相呀。”
江慎蹙眉:“不是短命之相,是何意?”
黎阮低下头。
他本来不应该告诉江慎。
识人面相,普通人倒是无所谓,但面对皇室,他其实什么都不应该说。
因为稍有不慎,可能会使整个天下发生重大变化。
比如现在皇室之中争斗得那么厉害的储君之位,黎阮知道最后当皇帝的一定是江慎,因为那几位皇子中,只有江慎才有真龙天子的面相。
可他不能这么早就说出来。
这是天机。
皇帝能活多长时间,江山能稳固多长时间,这些也是天机。
江慎注意到了他的犹豫,问:“你是不是……不能说?”
他知道在一些玄学方术中,有不能泄露天机一说。
他曾听说过,在本朝开国不久,京城有一游方术士当街斥骂,说前朝命脉未尽,开国皇帝推翻前朝皇室是逆天而行,必要付出代价。
在那之后,开国皇帝果真身患重病,命不久矣。
重病在床时,他派兵四处搜捕,誓要找到那游方术士的踪迹。可人没找到,只找到了那人的尸身。
死在了一个破庙里,浑身焦黑,露出森森白骨。
是被雷劈死的。
找到尸身没多久,开国皇帝的病奇迹般好了起来,此后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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