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之子 下(148)

　　韩君谦，韩老板……

　　他缓缓念着这个名字。含糊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起伏，借着昏暗的光线, 他抬起眼睛观察着四周，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霉菌的味道。他的双手被一个沉重的镣铐所束缚。

　　他摇摇晃晃坐了起来, 伴随着咔哒声响，他看见了一双金属脚，那是在囚室巡逻的机械狱卒。它有一双灯泡般的电子眼, 它的模样就像是地球上古早科幻片星球大战里的礼仪机器人。在一阵机械关节的声响中, 机器狱卒把他提了起来。

　　“唔……”他的胳膊被拉扯得抽痛。

　　“扫描完毕。囚徒69-39生命体征正常。”机器狱卒平板地说道，它的电子音让他想起了电子游戏马里奥的通关声效。每隔一段时间它都会这样过来检查一下他。一成不变的动作，一成不变的指令语言。任安之怀疑它只是过来看看他有没有在接受刑罚之前意外死掉。

　　“请问有水吗？”他说，“我渴了。”

　　机械狱卒没有任何回复。

　　“我渴了, 我想喝水。”任安之重复道, 然而它不会对他做出回应。也许它的程序只设定了过来检查的他的生理体征。

　　“我是无辜的。”他第一百二十三次重复了这句话。机械狱卒松开了机械臂，将他放在了地上。

　　他再度一个人被留在了这个单室内。他大声喊了几声，只带来嗡嗡的回音和让他的喉咙变得越发干渴。任安之轻轻叹气，重新坐回了地上。在发呆与干渴中, 他又陷入了那浅眠之梦。

　　那是一片片在意识之海沉浮的碎片。

　　那些曾经被他遗忘的往事。

　　他看见了第四中学，那个时候它还没被完全毁掉，他排着队和大家一起进入学校操场避难。在更久之前，他看见了他的父母，他们的脸上总是时时带着悲伤。他看见他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古旧的磁带, 磁带上写着歌手谭筠的名字。在床底下的那个旧木箱内，放着一个随身听和一本发黄的相册。那个随声听的外壳已经磨损严重，底部因为长久抚摸而变得光滑细腻，反射着房间内微弱的月光。他将磁带放进了随身听，然后这个已经被时代淘汰的机子发出了歪歪扭扭的噪音，完全听不出那是曾经有天籁之音美誉的歌声了。

　　牢门再度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他的意识从梦中脱离，他勉强睁开眼睛。

　　机械狱卒带着一个人走进了昏暗的囚室。那一成不变咔哒咔哒的声响曾让他烦躁不已，但狱卒身后的那人把一切沉闷的噪音都化为了优美的管弦乐。

　　少年乌黑柔软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他明亮的眼睛就像是夏日的露珠，他如同一轮明月般从这无助的黑暗中显现身影，他注视着他，用着他似曾相识的脸微笑道：“我来接你了。”

　　他站起身，他知道自己的梦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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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斯塔巴克？”

　　“是的，那个看起来像是玉米棒一样的东西，那个本地特产是害你蹲大牢的罪魁祸首。”小真对他解释道。

　　“啊……”任安之表情僵硬，“你是说，因为一根玉米棒，我差点被枪毙吗？”

　　“不是枪毙，是死刑，实际操作是给你注射一种药剂，你会永久陷入沉睡。你的躯体将会被移入塔尔阿热生物研究所用来制作血肉电池，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的身体将会模糊种族的物理界限，彻底化为……”

　　“好的，你不要说了，我了解了。”

　　根据小真的叙述，任安之得知经过一系列流程，外加监督之眼的协调，他最终被宣布无罪释放。小真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救我。”任安之拍了一下小真的肩膀，“谢谢你！”

　　少年的身体看起来很是稚嫩，但在任安之的拍打之下，他没有一丝摇晃。“大明星，真的就差一点。外星球人文风俗都和萝，呃，地球相差甚多，你下次可要小心一点啊。”

　　“没有下次了。我会注意的。”任安之笑道，“还有别喊我大明星了，不是说过要喊我叔叔吗？”

　　“……”小真看着他，像是有点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也没年长到让我喊叔叔的地步，这个称呼有点显老啊。”

　　“那喊我任大哥也行。”

　　小真不想与他纠结称呼问题，便开口向他要了任安之中的那张奖券，看看他的航班。

　　“……”

　　“我可是一发就中了。”

　　韩老板果然是个大坑货。这张奖券名为星际旅行赠送票，但实际上是一个单程航班，直接只航行到旦多哥，没有返程。这家伙如果没有遇到我，就算没遇到这倒霉事，大概八成也会沦为这里的黑工。小真看着一脸茫然的任安之说：“大明星，接下来你还想留在旦多哥旅游吗？”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你要离开这里的话，直接去星港办理相关手续就行。你的船票我来买吧。”小真说，“为了避免再出什么意外，我陪你过去。”

　　“办理手续去哪儿？”

　　“送你上回地球的航班。”

　　“这可不行。”任安之大声说。

　　“啊？”

　　“这种千载难逢的星际旅行，我怎么能这么结束。”他看着小真的脸说，“小真，你是不是开了一艘船在航行？”

　　“是的。”

　　“小真，让叔叔我，呃，大哥我，登上你这艘船吧！”

　　“……”

　　“让大哥我陪着你去探险旅行，拯救世界吧！”

　　“……我们不是在旅游也不是拯救世界。”小真说，“我们是在抓犯人。”

　　“我懂。所以就更需要一个成年人陪着了。”

　　“我觉得你还是回地球比较好。”

　　“颜真。”任安之说，这时他已不再是满脸营业式的偶像微笑，而是一副严肃而认真的姿态，“我必须陪着你。你的父亲颜岸一定在担心你，所以我要在你的身边。”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是我救了某个快要被死刑的成年人。”

　　“这不一样。”任安之正色道，“就算你多么厉害，你也没有成年。而成年人必须要保护孩子，这与他们的能力无关。这是身为成年人的义务。”

　　“……”

　　“让我上船吧，小真，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小真没说话，算是答应了任安之的请求。他默许并非是任安之这幅自诩监护人的姿态，而是他权衡了一下送他返航的船票，从价格来说，带着他一起上路会比较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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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是颜真父亲颜岸的朋友，小真一路受你们照顾了。”在与众人汇合后，任安之笑嘻嘻地介绍了自己。

　　喂，颜岸和你说的话加起来都没不超过十句，这就是你朋友了？鉴于对方脸皮太厚，小真也懒得去纠正他。大约是明星的关系，任安之有一种非常引人注目的亲和力。当他微笑着与对方拉近关系时，小真承认，他并不感到厌烦。

　　“这里为什么有一只鸡？”

　　“……”小真面无表情地说：“下一个。”

　　“刘星泉！”任安之握住了刘星泉的手，“我们在游戏世界就见过，在学校里也见过，你果然是小真的好朋友啊。”

　　“嗯，真是缘分啊。”刘星泉感叹道。

　　“菲女士，您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外星女士。将来有机会，请一定要做我演唱会的嘉宾。”

　　“……”

　　“刘备，关羽，张飞，幸会幸会。”他压低声音，“请问你们有兄弟叫诸葛亮吗？”

　　“幸会幸会，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兄弟叫曹操。”

　　“好，好！！将来一定要就着青梅喝酒啊！”

　　不消一会儿，任安之已经和船上所有船员混成了熟人。只除了一个例外，那就是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