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哭什么!
每次睡觉,白观星和黑观星的人格都会随机切换。
经过几天的相处,司渊已经习惯了这个性格阴晴不定的朋友。
司渊的手揪住了身上的围裙,抽抽噎噎地说着:“我、我想妈妈了……”
他刚成年,一直都是妈宝渊,还是第一次离开司辰这么久。
观星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嗤笑:“吱。”
-别哭了,她不会来的。
-今天不会,明天不会,未来更不会。
司渊急的飙出了母语:“吱吱吱叽——!”
-他会来的!他不可能不要我!
-你不要说话了,我不想听你说!
说完,司渊拿触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观星:“嗤。”
很多年前,他也一样笃信过。
观星每天都等,等啊等,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年,等到精神恍惚。
有天他上完体育课太困,趴在教室里睡着了。睡醒的时候刚好错过接送时间,李追月当然也没有来。
那之后,观星就再也没等过谁了。
他明白李追月骗了他。
但观星也渐渐明白,有时候失约不是因为不想遵守约定,而是因为不能。
吃完饭,生活老师在活动室里,放起了纪录片。
这个纪录片的内容是关于屠宰场的,里面的工作人员有猪,有羊,有狗,几乎全是动物。
面容姣好的女老板拖着长长的蛇尾,一脸骄傲地介绍着自己屠宰工厂的发家史。
“我刚来的时候,这里的屠宰市场虽然发达,但十分混乱,我整顿市场,建立了好味道屠宰场,实现商品流水化生产,如今我们屠宰场已经是行业的龙头企业;世界范围内都有我们的客户。”
而流水线上,第一个屠夫用大刀破开肉猪的肚子,掏出内脏和多余的碎骨;铁钩运输下,第二个屠夫接手,分开肉猪的头颅和身体。
这些肉猪一开始就放血处理过了。整个过程都很干净、整洁。
虽然电视里的场面容易让人类心理不适,但司渊和观星都没什么大的反应。
观星纯粹是因为看多了,麻木了。
而对于长生渊这个物种而言,进化者和其他高维生物一样,是存在于它们的食谱上的。
司渊不主动狩猎,是因为他知道司辰不喜欢。
他不想要妈妈讨厌。他要当妈妈的乖孩子。更何况,司辰喂的饭要好吃多了。
时间到,生活老师失望地关掉了电视。准备带司渊和观星去不同的宿舍睡觉。
就在这时,它接到了一个电话。
生活老师:“……啊?司渊已经交够学费了?”
明明是一件喜事,但生活老师的脸上却充满了失望。甚至再挂掉电话后,看向司渊的表情都有些愤愤。
怎么就突然交上学费了呢?
要知道,如果家长7天内都没凑够学费。按照规矩,幼儿园的工作人员,是可以让司渊肉偿的。
这个肉偿没有任何色情的含义;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肉偿。
生活老师眼神凶恶,但是脸上却重新挂起了笑容:“司渊小朋友,老师接到电话。你的家长已经给你补交上学费了。现在,你正式成为了我们幼儿园的学生。可以和观星一样,入住正式学员宿舍了。今天,老师带你去新的宿舍睡觉喔……”
司渊和观星住进了同一间学生宿舍。
观星一直住的都是双人间。为了进行社会化训练,幼儿园里没有单人间。
尽管只有一条走廊的间隔,但是观星的宿舍比司渊所在的宿舍豪华的多。
不仅有柔软的床,还有书房,客厅,浴室。刷成天蓝色的墙壁上贴满了观星的画。
有些画的纸张都已经泛黄,看不出来在这里贴了多久。观星也不喜欢在画上标注时间。
司渊指着上面的黑白的简笔画,询问:“你画的什么呀?”
观星抿了一下唇,回答:“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
这是每天他透过窗户,看见的月亮。
司渊长长地“喔”了一声,端起小杯子去卫生间洗漱。
观星沉默片刻,坐在书桌前,重新拿出了纸和笔。
他在画画。这幅画观星已经很久没画过了,叫“我和爸爸”。
观星先是画了一个漆黑的小人,这是他自己。然后他会再画一个高高的大人,那是他的养父。
观星不会笑,但是画面里的两个小人都有着微笑的表情。他知道,微笑是表示高兴。
可是这一次画画,观星却遇到了问题。
他画不出来李追月。
无论观星怎么落笔,怎么用力,他都没办法在纸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握着笔的手开始打颤,笔尖不听使唤。
因为自身的特性,观星清楚,只有一种情况下,他画不出人像。
那就是被画的那个人彻底的消失。
这个消失不是指“死亡”,人死后还有意识体,意识体还能成为其他的生命形态。
这就像是水滴蒸发成汽,许久后遇冷凝华,再次变成一滴水从天空落下。
生命的循环也是如此。尽管后面那滴水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一滴。
观星知道李追月其实还存在,在宇宙的某个地方。
现在,他不存在了。
观星收起了纸和笔,躺在床上。九点,灯熄灭。
观星做了个梦,梦到了很久之前的故事。
他在孤儿院一个人画画,画着画着,代表院长的纸片人带来了另一个纸片人,说:“他是你的领养人。”
因为比其他人高一个维度,观星说出来的声音,对普通人来说很难懂,像是邪魔的絮语;医生说那是因为他有智力障碍和阿斯伯格综合征*;只有李追月会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倾听。
后来发生了灵异天灾,不少人都觉得他是那个灾难的源头。只有李追月会跟他说:“不要担心,爸爸在。”
李追月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骗走了观星的皮,披在自己身上。想要伪装成和管理员一样的生命体,从而逃避死亡。
但观星依然感觉到了悲伤。
黑夜里,突然传来了吸鼻涕的声音,哭的呜呜咽咽。
睡在隔壁的司渊不太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我想我妈妈了。”
观星盯着天花板,压下了嗓子里的颤音:“……吱。”
-没关系,你哭吧。
*
司辰怀里揣着一张聘用合同,坐上了离开幼儿园的车。
来接他的司机和来时是同一个人,看见司辰时,表情写满了震惊:“你居然还活……不对,你面试成功了吗?”
司辰坐上副驾驶位:“没,还差最后一轮。正赶着去呢。”
他拿出合同,给司机看了眼。
司辰倒不担心这份合同会出事。
他之前悄悄试过了,不管是用手撕还是用火烧,这张A4纸都毫发无损。
纸上承载着极其强大的因果律。
只有任务完成,或者司辰死亡,这张合同才会变成一张普通的纸。
出租车司机的眼眸死死盯着李追月写的那行字,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杀死园长?怎么可能。就你?就你?”
司机打量了一下司辰:“7阶,我死的时候,全联盟最强的人才5阶。你应该是里面靠前的那一批吧?”
司辰回答:“是。不过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的老师也在。”
司机握紧了方向盘:“嗬嗬……老师,也行。最高也就九阶吧。这是除了那三个地方外,所有维度宇宙能承载的上限。园长虽然没有突破这个极限,但……园长死不了的啊。”
他絮絮地重复着,浑浊的眼白里出现了细细的血丝。
司机是因为违背了和观星的约定,被因果律反噬死亡的。
但他在幼儿园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了这里最恐怖的东西是什么。
不去看,不去想。闭上眼,那就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么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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