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是很讨厌这种不经他允许就擅自离开的行径啊。
齐暄宜再见到萧鹤是在两个月后,兰陵萧氏这样的世家无法接受自己的家主去做昏君身边的佞幸,萧鹤被他的族人背叛,萧家新任的家主为达成与裴家的盟约,将他作为赔礼送去裴家。
当年萧鹤为了安置一群无家可归的贫民,得罪过裴家,裴家家主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现在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
萧鹤被囚在一间暗室里,有人喂他吃下极乐丹,这东西只要一丸就能让人上瘾,一般情况下,吃上两个月,人就彻底废了。
那些人将他绑在床上,每日灌他一碗粥水吊他的命,他瘦得厉害,脸上灰扑扑的,头发杂乱似一团稻草,染着斑斑血迹的绳子深深勒进他的皮肤里,他手腕上血肉模糊,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
谁能想到光风霁月萧萧肃肃的世家公子会沦落到这般的田地,像是一条将死的丧家狗。
齐暄宜身穿红色广袖的长袍,金银玉器的光彩照亮昏暗的囚室,他低头仔细端详草垫上的萧鹤,面色不悦。
萧鹤看到他,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到这里来,而后慌忙别过脸去,声音干涩沙哑:“不要看我。”
他满身污秽,臭不可闻,他却是锦衣丝履,罗袜含香,映得满室生辉。
萧鹤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境下与他重逢,心脏像是被一柄铁锤反复捶打,那疼痛从心脏传递到四肢,迟钝而绵长。
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浑浑噩噩的,偶尔会想起宁州城内,他为他饮下的那碗苦药和那个带着甜意的吻;会想起他骑着马带他飞驰在苍茫的暮色里,他们落在草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甚至想起了进宫的那日,他在关雎宫里第一次仔细看他。
服下过多的极乐丹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彻底失去理智,而他则在癫狂的时候叫出了齐暄宜的名字,等到他再清醒过来时,裴家的那些个下人们正指着他笑个不停,嘲他兰陵萧氏的家主果真是做了个佞幸,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呢。
此后,萧鹤无论吃下多少的极乐丹,都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你是要死了吗?”齐暄宜慢慢走过来,蹲在床边问,语调一如往昔。
萧鹤没有说话,齐暄宜伸出手撩开他脸颊上的头发,萧鹤的脸上早没了往日的神采,左侧脸颊上还多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耳朵上面一直贯穿到下巴。
齐暄宜觉得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但心里总归有点不得劲。
裴家那些人真是该死,可惜这次他手底下的人动作还不够干脆利落,让人给跑了。
他亲自把萧鹤清洗干净,给他换了一身红色的袍子,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像是要成亲一样。
既是成亲,那也该有洞房才是。
红纱飘摇,帐角坠下的金色铃铛响彻长夜。
萧鹤身上的伤都涂了药,还是有血水混着汗水滴滴答答落下,他好似也不觉得疼,只望着齐暄宜不语。齐暄宜眉心的那点红痣在烛光的掩映下似能流淌下来,他就这样坐在他的身上,眉眼微垂,像是夺人心魄的山中精怪,又像是泽被苍生的无上神佛。
他拉他堕了地狱,又渡他出了这苦海。
齐暄宜、齐暄宜啊……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萧鹤的喉结上下滚动,干涩的嘴唇张张合合许久,终于叫出他的名字:“齐暄宜……”
齐暄宜低头看他,眼中似有一丝被打扰到的不满,声音还是软绵绵的,问他:“干嘛呀?”
萧鹤凝视着他的眼睛,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清醒又狼狈,自怜又自卑,那是萧鹤从来没有见过的自己,他的耳边传来心脏擂鼓般跳动的声音,那声音盖过了这世间一切喧闹。
他避开齐暄宜的目光,轻声说:“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齐暄宜皱了皱眉头,不太能理解萧鹤这番话的意思,他琢磨了半晌,问道,“你在骂我?”
萧鹤低笑出声,带着数不尽的自嘲之意。
齐暄宜不明白萧鹤这又是在笑说什么,琢磨了大半天觉得萧鹤可能是在发癫,他抬手落在萧鹤的额头上,想看看他现在脑袋是不是还热着。
第29章
齐暄宜最后也没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累极了,趴在萧鹤的胸膛上,颇为无聊地戳弄他的喉结, 听着从他的胸膛里传出来的心跳声, 没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萧鹤无声看他,目光落在他眉心的那一点红痣上面, 他们两个人究竟谁才是那个一步步走向毁灭的疯子?
许久之后,他抬起手,把齐暄宜揽入怀中, 齐暄宜将脑袋往他的脖颈间拱了拱,温热的呼吸扑在上面,萧鹤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快得他已经无法去思考这一切的原因。
他抬头望向头顶的帐子, 上面绣满了莲花和鸳鸯,倒真像新婚的洞房。
萧鹤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他愿意放过自己, 什么都不去想,只当他在某一刻真的怀了一腔的真心。
月色朦胧, 星辰坠落。
一旦服下了极乐丹,此后一日不吃便如同百蚁噬心, 生不如死,想要戒掉就必须要受得常人不能承受之苦。
萧鹤认为这世间没有痛苦是不可以忍耐的, 被困在裴家的时候,他不能自主, 是那些人强喂他吃下的极乐丹。现在一切以他的意志为主, 他断不会沦为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他把嘴唇咬出血来, 把手腕磨得见了骨头,之前的伤口还没有结痂,上面又多出许多新的伤口,鲜红的血溅在地面上,他始终没有喊疼。
汗水溶进血水里,一身白衫上血迹斑斑,像是开着大簇的红梅,他安安静静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好长时间都没有动作,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好像死去了一般。
良久之后,萧鹤抬起头,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的眼睛里竟然还带了温柔笑意,他对站在门口的齐暄宜笑了一笑。
齐暄宜不明白他这个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实在看不下去,转身离开那房间。
齐暄宜想着,萧鹤之所以会被人暗算送到裴家,萧鹤自己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的,如果他会武功防身,或许就能从萧家和裴家的手中逃脱。
他决定等萧鹤病好以后,就找人教他习武,虽然他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但聊胜于无嘛,说不定以后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出其不意。
对于萧鹤要学什么兵器齐暄宜根本没做他想,萧鹤必须要学剑去,没有缘由的,齐暄宜觉得他耍起剑来一定很好看,比任何其他兵器都要好看。
齐暄宜直接替萧鹤做下决定,完全没想过去询问萧鹤的意见。要学剑当然是得先有一把剑,齐暄宜在自己的私库里挑挑拣拣了好半天,都不是很满意,不是嫌这把剑长了,就是嫌那把剑短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把长短合适的,他又嫌弃那剑长得丑,随手给扔到一边去。
要不是今日心血来潮,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私库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垃圾,就这些玩意儿也配叫剑?
看管库房的总管太监陪着齐暄宜找了整整一天,都快把私库的底翻过来了,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开口向齐暄宜问道:“陛下,您到底想要找一把什么样的剑?”
“当然最好的剑。”齐暄宜说得理直气壮。
其实这库房里不乏有传世的宝剑,甚至还有大胤开国皇帝在行军时用过的佩剑,可是在齐暄宜看来,那些剑同一坨废铁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与萧鹤实在不相配。
齐暄宜想要最好的剑,可是这里没有,最后钟得禄想了个法子,对齐暄宜说:“陛下,您有什么想法不妨先记下来,让铸剑师按照您的心意为您铸一把新的?”
齐暄宜闻言转头看向钟得禄,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钟得禄听到他赞成,脸上立刻笑出朵花儿来。
只是齐暄宜不想找铸剑师,这把剑他要自己来铸。
他找来最好的材料投进最好的剑炉里,守在炉边观察炉中火焰颜色的变化,等流出来铁水凝固成型,他把那剑胚捶打了千百次、淬火、磨光,又在上面镂刻了图案,镶嵌了宝石,该有的工序一样没少。
上一篇:关于我的超时空狙击战
下一篇:小恶灵被邪祟饲养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