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又叫了几声,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南柯境出来,赫连铮紧紧抱住他,他看见谢慈这般,也不禁想起自己在南柯境里的伤心往事,眼睛都红了,他说:“都过去了,阿慈,那些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罢了,别太难过了。”
谢慈动了动唇,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赫连铮,实不相瞒,他在南柯境里大多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是很快活的。
赫连铮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问道:“对了,你在里面有遇见师父吗?”
谢慈:“……”
好了,不快活了。
赫连铮继续道:“也不知道师父是个什么身份。”
他这个师兄好烦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慈皱起眉头,忧愁着等下见了师父该怎么认错。
赫连铮见他神色有异,连忙追问:“怎么这么副表情?你遇见师父了?师父现在怎么样?”
可以了,别再说了。
谢慈摇头:“不知道。”
赫连铮还从来没见过李青衡伤心,不知师父从南柯境里醒来时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他叹了一口气:“师父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那得看师父的至亲至爱什么时候能死啊。
谢慈托着下巴,没有作声,他低下头仔细端详李青衡的模样。
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把师父给拉上床了呢?
哎。
不过说起来他和师父在床上是很契合的,师父他也承认他是舒服的,所以以后他们还能不能再一起上个床?
谢慈赶紧止住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他抬手敲了敲脑袋,自己都在想什么呢?往日里他想去那些青楼楚馆逛一逛,师父都要训他一顿,现在还想重蹈覆辙再逼他师父上床,谢慈啊谢慈,你可真是不想活了呀!
赫连铮不明所以,抓住他的手劝道:“别敲别敲,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再给敲傻了可怎么办?”
谢慈瞪了他一眼,他师兄还是好好关注一下他自己的脑子吧!
他们师兄弟两个再没开口说话,目光一致落在李青衡的脸上,各怀心思,直到李青衡从南柯境中醒来。
李青衡从地上站起身,不远处有一黄袍的青年在向谢慈招手,那便是江砚,在此时,他还只是赫连铮和谢慈新认识的朋友。
谢慈看到了,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李青衡。
“去吧。”李青衡点头说。
得了李青衡的允许,谢慈向着江砚快步走去,很快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李青衡的视线当中。
李青衡缓缓走到树下,闷哼一声,竟是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赫连铮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问他:“师父您怎么了?”
“为师没事。”李青衡抬起头,脸上一片淡然,仿佛那血不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一般。
赫连铮皱眉,道:“我去叫阿慈回来吧。”
李青衡擦去嘴角的血,对赫连铮道:“不必声张,也不必告诉阿慈。”
赫连铮不解,疑惑看他:“师父?”
李青衡没有回答赫连铮的问题,只是问他:“你们是怎么进了南柯境的?”
第37章
进南柯境这件事纯属是意外, 赫连铮原本是打算带着谢慈去祁连的鬼市转一转的,顺便给他买些好吃的好玩的,结果在路上遇见一虐杀百姓的魔修, 赫连铮为追那魔修一路追到槐安山上, 不想在山上迷了路,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到南柯境里。
李青衡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这个大徒弟运道比较特殊,平日里出去买罐盐都能撞见奇遇,他能进到南柯境里也不奇怪。
他闭关前担心阿慈一个人在外胡来, 会惹出祸事,才让赫连铮带他一段时间。
他跟在赫连身边倒也算老实,只是在南柯境里任性妄为了些, 可南柯境对他来说本就是一场随时可以醒来的梦, 怪不得他。
“刚才那人是谁?”李青衡又问。
赫连铮回答说:“他叫江砚,好像是个剑修, 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当时谢慈正跟他讲着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有关琢光派的旧事, 江砚突然走过来与他们一起聊了起来,然后他们一直同行到槐安山, 一起进了南柯境,江砚还是他们中最先从南柯境里醒来的那个。
李青衡嗯了一声, 没再多问。
“师父,那个……”赫连铮看着李青衡, 嘴唇张开又合上,欲言又止。
李青衡抬眸看了他一眼, 对他道:“有话直说吧。”
“在南柯境您有遇见阿慈吗?”
李青衡微怔, 没想到赫连铮会问这个。
“他刚醒的时候还在喊疼, 在里面一定受苦了。”没受苦也不会从南柯境中出来,赫连铮联想到自己,心中又多了几分感伤,道,“等会儿下山我想带阿慈去祁连鬼市玩两天。”
赫连铮说完许久都不见李青衡应声,他好像是不知想着什么入了神,赫连铮出声叫道:“师父?师父?”
随后赫连铮就看到李青衡的嘴角溢出血来,他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自己现在能帮上什么,忙问:“师父您在南柯境里到底怎么了?”
赫连铮的话音还没落下,李青衡又是吐了一大口血出来,鲜红的血落在那片枯草上面,似开了点点红花。
赫连铮哪里还敢再问,他小心扶着李青衡做石台上坐下,对他道:“要不我先带您去趟万珍谷找慕容前辈给您看一看吧。”
李青衡摇头道:“不必,为师的身体为师自己心里清楚。”
赫连铮皱起眉头,可是他觉得他师父现在不像是很清楚的样子。
但他们师门三人,他是最底层的那个,说的话谁也不听,要是让阿慈来撒撒娇,说不定还能让师父改了主意,可师父又不想让阿慈知道这件事。
赫连铮心中默默叹着气,他觉得师父和阿慈一定是有事瞒着他,到底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呢?
李青衡垂眸望向地上衰败的草木,在南柯境崩溃的刹那,于滔天的雪浪和逆转的星云之间,他有幸窥得天机,天地间一场浩劫降至,瀛洲帝君凤玄微将以身殉道,化为天地万物。
李青衡对此已有预感,既生于这天地,便终有一日要归于天地,只是他现在这具肉身承受不住在南柯境里暴涨的神力,他能留在人界的时日不多了。
他要教给赫连铮的东西,都已经教给他了,其实他早该走了,只是他一直放心不下阿慈,想多陪他几年。
此次一别,他们今生怕是不能再相见了。
五角的枫叶飘落下来,李青衡抬起手接过一片,他想,阿慈不通情爱心性凉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日后自己离去,他也不至于太伤心。
“你带阿慈去吧。”李青衡忽然开口道。
赫连铮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带阿慈去祁连鬼市的事。
“师父你不去吗?”他问。
李青衡道:“为师就不去了,为师要回去闭关。”
赫连铮附和了一声,他师父现在的确需要好好休养身体,他想了想,又问:“您真不用去找慕容前辈给您看看?”
李青衡摇头,嘱托道:“阿慈行事向来没轻没重的,你多照顾着些。”
赫连铮拍拍胸口保证说:“放心吧师父,我绝对不会让阿慈出一点点意外的。”
李青衡无声地笑了下,赫连铮却觉得他师父这一笑全是苦涩。
李青衡回到青州就闭关,他以为自己从南柯境里出来,知晓了齐暄宜的身份,定能将一桩情爱彻底放下,他与阿慈只要师徒之情就足够了。
然这终究只是李青衡的幻想,他未能如愿。
正如南柯境里他对薛青临所说,人的感情如果能够完全由理智操控,这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冤债难消,即使他身为瀛洲的帝君,也不能例外。
他闭关半月,不仅没能压制住对阿慈的爱欲,反而差点走火入魔,在那些迷乱的梦境里,他一会儿是南柯境里的齐暄宜,一会儿是现实里的阿慈,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容貌,同样的性情,他叫他萧鹤,叫他师父,他的声音像蘸满了粘稠的蜜糖,拉着他永恒地沉沦在这场迷梦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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