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
时澈不再管心不在焉的妄念,转身向林间深处的小楼走去。
转过一个弯,他很快找到了白鹄立,也许在这片道场中,鎏云就是王,没有必要隐藏什么,只坦然地将白鹄立关在客厅中的阵法里。
透过落地窗,白鹄立已经化形为人,正垂着脑袋坐在正中间,客厅的地毯上的花纹就是一个巨大的镇妖阵法,鎏云眼下不在,只有陆景焕独自坐在阵外。
时澈隐在窗外,断断续续的对话从屋内传来。
“你做什么这么气师尊,他是为了你好。”陆景焕轻声劝着,把点来的外卖递给白鹄立:“不是说时澈不好,而是你现在为了让时澈活下来,不顾自己安危,又如何面对青丘之国的狐族?”
白鹄立闷声不响,挤出裤子的几条大尾巴随意甩了甩,只当是表达一句听到了。
陆景焕叹了口气:“就算退一步而言,时澈是个人类,人类生而不过百年,你以后怎么办?他死了怎么办?你是打算留着他的魂魄,还是去大闹地府?”
白鹄立终于开口,声音低落,只道:“师父是人类,师兄也是人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景焕气道:“可现在的时澈阳寿已尽,是你!违背天道,为他强行续命的!”
话才说完,陆景焕脸色一变,转头望向窗外,时澈心中一紧,下意识往身边的竹林里再躲了躲,正担心是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踪,就看陆景焕脸上闪过一丝冷意,道:“妄念倒是胆大,竟然还敢找到这里……”
时澈看着陆景焕起身,揉了把白鹄立的脑袋,把炸鸡递给白鹄立,嘱咐道:“你好好呆着,别再惹师尊生气了,时澈的事你先想想,如今妄念都敢找上这里,你就该知道若是你两在一起,有多危险,何况如今这危险还是你一人承担的。”
“妄念来这里了?”白鹄立倏然抬头:“师兄,你让我一起……”
陆景焕不为所动:“你在这呆着!”
可白鹄立也一秒变了想法,抬眸望了望他,样子有些小心翼翼的乖巧,倒像是小时候做错了事,想逃避责罚的样子,乖乖答应着:“听师兄的。”
可他现在到底是因为什么听话的呢?
陆景焕按耐住心中隐隐的不安,前去寻找不知如何混进来的妄念。
陆景焕离开不久,时澈就从窗外那片竹林中走了出来,对上白鹄立毫不意外的眼神,就知道白鹄立会忽然改变主意,答应陆景焕留下来,正是因为发现了自己。
“我就知道阿澈最厉害了!”面前的少年笑得眼睛弯弯,快乐地向时澈伸出手:“阿澈!”
时澈没有立刻上前,他只是走出竹林,依然远远地站在窗外,隔着什么都遮不住的落地窗,静静地望着略显狼狈的白鹄立。
可能是才和妄念打过一架的缘故,白鹄立右脸颊上还带了点淤青,头发有点乱,一撮稍长的刘海垂在额前,随着他抬头的动作略晃了晃,只是他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显然看到时澈出现高兴得很。
“阿澈?”见时澈迟迟没有动作,白鹄立疑惑地冲他叫了声。
“……我都记起来了。”时澈站得太远,既照不到屋里的光,又背着外面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师兄说得没错,和我共享生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而妄念还对我们虎视眈眈,你真的……完全不在意、不担心吗?”
话音刚落,屋外过分宽敞的院子里掠过一丝微风,似乎积压了好几天灰蒙蒙的云层被吹散了几分,从外面遥远街道处的路灯照进来,淡淡勾勒出了时澈的轮廓。
时澈低着头,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情有多矛盾。
想要小狐狸能平平安安地好好活下去,希望小狐狸能远离危险活着,可他自己就是危险,他怎么舍得让他离开自己呢?
那些人都说得很对,白鹄立身为九尾天狐,若非意外,理当寿与天齐。在小狐狸漫长的生命中,自己只是一个过客,还是一个迟早会被遗忘在回忆中的过客。
也许等小狐狸下定决心斩断和自己的联系后,会难过一阵子,可再深的伤痕,也能逐渐被时间治愈,何况,小狐狸身边还有很多人,有师门,有许多朋友,还有白少游之类讨厌的存在,可每一个对小狐狸都很好。
不似自己,自从父母不在以后,不长不短的二十多年生命中,一次次带着光和希望出现的,都是白鹄立。
他就是自己的全部。
“你在胡说什么啊?!”白鹄立诧异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时澈的思绪。
白鹄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苦于没办法摆脱身边的阵法,正急得团团转。
他走出两步,又被什么力量阻挡,退了回去,气得用手在地毯上抓了两下,道:“阿澈,你别信那些胡说八道的话!无论是妄念说的,还是我师兄说的,他们都不是我,都做不了我的主。”
白鹄立眼神坚定,时澈觉得,他的眼神甚至看透了自己的灵魂。
看到了自己脑海中不能示人的那一部分。
“阿澈,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白鹄立补充道:“你做那一切的时候,难道不也是心甘情愿?”
时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于再次迈步,从屋外竹林处走出,走进了从屋里透出的光影中。
这时,才终于能看清,时澈布满血丝、通红的眼,还有因为眼下的乌青,显得更憔悴的脸。
但更令人担忧的,还是时澈周身异常波动的灵力。
带着焦躁不安的情绪,和无法忽视的偏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鹄立犹豫着开口:“阿澈……”
可随着白鹄立的话,时澈焦虑的情绪被神奇地平复下来。
“这样啊……”时澈打断了他的话,但又像在自言自语:“这样就好。”
猛然,一股强大的灵气从时澈身上迸出,掠过覆盖屋子整整一面的落地窗时,还带了些微的震动,但转瞬就恢复了平静。
只有白鹄立脚下的那块地毯,上面原本以花纹形式织就的符纹在时澈的灵气荡过时,就像被洗褪了色,竟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即使是从没见过的法术和符文,对时澈来说也能无师自通,从前什么都不记得时也能琢磨着凭借直觉给人看风水,画符箓,更别说现在都恢复了。
对三阴之体的天生修者来说,这些就像他对白鹄立的爱恋,理所应当到自然而然。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失去白鹄立的恐慌和担忧在压抑不住以后,越发强烈起来,导致他因此而生的灵力,也同样使的得心应手。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本就因天道的“想要”,而从混沌生出的世界,因欲望而强大,因念想而催生灵力,自然也能顺应。
难怪妄念会成为上古凶兽,难怪它能这么强大。
时澈抬手,张开手掌,掌心腾起一团几乎凝成实质的灵气。
“阿澈?”白鹄立看着时澈的模样,有些担心,等四周束缚自己的阵法被消除后,便迫不及待地往时澈那边跑去。
就在下一秒,占了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骤然裂出无数道缝隙,密密麻麻,转眼就布满了整块大玻璃。细细密密的“咔咔”声不注意还听不见,就像嚼冰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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