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翎又好笑又无奈,“谢谢,但我真不是感冒,就是过敏而已。”
贺琢紧紧盯着他:“那你把口罩摘下来让我看一眼。”
得,又绕回来了。
上课铃响起,整个早自习贺琢好说歹说都没能劝说纪翎摘下口罩,心里像是被小猫抓了一样难受,从上课的第一分钟开始就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以每三秒转一次头的频率观察自己的同桌。
好巧不巧,今天天气燥热,奈何旁边那位盯得实在太紧,纪翎想从口罩下面拉起一条小缝喝点水都不行,只能悄悄用余光希冀地看着咫尺远近的水杯。
于是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看是你的脖子先扭断,还是我先渴死。
只不过没想到率先打破这场僵局的是讲台上的陈颖,她冷冷地瞪了讲台下的两人一眼,厉声喝道:“纪翎!你俩眉来眼去地在干什么?还有你,贺琢你一直盯着同桌干什么?他脸上有字吗?你给我……”
班级同学闻声发出哄堂大笑,纪翎本人却已经不太在乎脸面了,毕竟他渴得嗓子都冒烟了,此刻听到陈颖的声音如同听见天籁一般,,马上把激动的小手放到水杯上,就等着陈颖发话了。
然后旁边的贺琢先高声发了话:“我自愿去前门罚站!”
如同平地里响起一声惊雷,陈颖还没反应过来,贺琢就已经利落地走到教室的前门,找了个位置开始练站姿。
她眨眨眼,愣了一下,像是不明白贺琢今天为什么如此痛快地接受处罚,但是对贺琢主动认错的态度是满意的,于是也没有多想,继续了刚才中止的课堂。
贺琢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纪翎,后者只能绝望地缩回了自己放在水杯上的小手。
分针在表盘上一圈圈划过,终于响起的下课铃给纪翎带来了一个胜利的曙光,他挺直了身体,满怀期待地看着陈颖走出班级的背影。
下一秒,生物老师一只脚踏入了门内,“同学们,咱们的进度已经落后年级一大截了!这节课咱们提前十分钟上课,我辛苦辛苦,你们也辛苦辛苦哈!”
他热血沸腾地奔向讲台,然后扭头对上了一尊炯炯有神的门神。
生物老师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对贺琢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站这干嘛?赶紧回座位去,马上上课了。”
贺琢再次在身边落座,脸上的表情像不像是打算忘了这茬的样子,纪翎巴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被抽了筋,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
好学生真的从来没有这么不想上课过,真的。
贺琢眯起眼睛试图从纪翎口罩的缝隙中一窥一二,发现无果后转而将目光移到生物老师的秃头上,然后眼睛瞬间一亮,从包里找出一本生物教材,开始专心地听课。
纪翎微感诧异,但他对这样的清净时刻求之不得,于是也收回了落到贺琢身上的余光。今天的讲课内容正是形态失控的相关部分,纪翎听着听着突然发现老师这节课讲到的知识点似乎和上节课有重合之处,手指往前翻到上节课的笔记,恰好看到了上节课的内容——“分化失控”。
漆黑的眼珠对上了笔记上工整的字迹,纪翎的脸上有一瞬的出神。
突然,胳膊被人碰了碰,纪翎抬起眼睛瞥向自己旁边的方向。
贺琢把书立起来,挡住脸,压低的声音从书后传出:“你现在是不是不太舒服?”
纪翎挑眉,示意他别说废话。
贺琢把书举起来放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用荧光笔标出来的段落,然后放下书,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头疼,还有点发烧?”
纪翎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贺琢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额头上,干燥的手心在微热的额头上一触即离,然后神色一变。
分化失控的并发症之一就是身体上的低烧,纪翎没想到贺琢这么快就能把自己的情况和生物书的知识点联系在一起,顿时以一种学霸对学渣的欣赏眼神看了贺琢两眼。
没想到啊,这都能猜到?
不过小狗完全误会了他的眼神,下一秒,贺琢手一松,书脊“梆”的一声掉在课桌上,整个人神情大变,声音颤抖:“了不得啦!你……你得了禽流感!”
纪翎:“……”
果然不该对他抱有太多期待。
纪翎咬牙切齿地抢过他手中的书,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眼上面的封皮——
《必修一(上)——可爱的动物们》。
他把自己的教材冷冷地扔到贺琢面前,示意他好好看看什么才是他们现在应该学的——
《必修二(下)——神奇的人体》。
贺琢不解其意,还以为他在讳疾忌医,把自己手里的书塞到纪翎的鼻子底下示意他赶紧看看。
他刚才看的正是鸟类那一章,而这一章的课后补充知识恰恰是“禽流感”,黑纸白字贴心地标着禽流感的症状,整段内容都被黄色的荧光笔涂满了,然而这些都比不上贺琢用黑笔在“禽”字上打的那个大的勾来得震撼。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纪翎已经能毫不费力地理解贺琢惊人的脑回路,他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压下了心中的无语,目光继续下巡,纪翎匆匆扫过这些症状,还真和自己有点像。
贺琢还在旁边用严肃的目光看着他,纪翎撕了张纸写成字条递给他——
“下课和你解释。”
下课铃声一响,纪翎拉着贺琢走出教室,两人拾阶而下,避开人潮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反复确认不会有人过来后,纪翎松开拽着贺琢袖子的手,忐忑地拉下自己卫衣的帽子。
贺琢看起来镇定,实际上比他还紧张,一方面担心纪翎的身体,一方面看着纪翎乌发下露出的一小节雪白的后颈又忍不住心猿意马,心里冒出来一个没头没脑的想法:这算不算他们两个的第一次约会呢?
纪翎深吸一口转了过来,破罐子破摔般地拉下自己的口罩。
入目一张红彤彤的脸,贺琢发出了一声情真意切的感叹:“我草。”
简单概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纪翎无奈一摊手:“就是这样。”
贺琢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定定地瞧着他的脸,纪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重新戴上口罩,脸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纪翎微微一愣,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瞳仁,后者紧张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很疼啊?”
闻声纪翎也下意识碰碰自己的脸:“看着真的很吓人吗?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贺琢微微屈膝,和他平齐,对着亮处仔细地看了看,像是觉得不够,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只是这摸着摸着,就变了味。
纪翎本来就长得俊秀,肤色白净没有一点瑕疵,再加上贺琢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觉得那白白嫩嫩的脸蛋里透出来的红晕也分外可爱,所以一时没忍住又多摸了几下。眼看着掌心下的红脸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贺琢赶紧识相地缩回手,对上了一双薄怒的凤眼。
手感实在太好,贺琢心虚地咳嗽一声,摸摸他的头,“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纪翎犹豫地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再等等,也许下午就能自己消下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的剑兰丛中突然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你们在干什么呢?”
贺琢和纪翎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贺琢知道他爱面子,赶紧手忙脚乱地给纪翎捂上口罩,然后转身挡在纪翎面前,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生。
纪翎从他身后探出一只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男生的脸,心里有了一个答案:“荣臻……?”
男生的圆眼睛亮了亮:“对呀,是我!”
纪翎松了口气,示意贺琢不用那么紧张,上前一步连哄带骗地把荣臻送走了。
贺琢靠在墙上,整个人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纪翎长出一口气,对他解释道:“幸好咱们今天碰见的是荣臻。”
贺琢挑眉,不解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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