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村民大概有几十户,他们自古以来在大山旁边生长,听说过不少和山精鬼怪有关的故事,天然懂得敬畏自然,不会贸然进山,更是绝对不会进溶洞。
“一旦进去了,谁知道会从哪儿出来?谁知道还出不出得来?”村民这样说。
说话的时候他声音都发虚,宿月知道那是极度的恐惧,这种恐惧未必是亲身经历过,但一定是从小到大,在长辈的言传身教下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恐惧。
所以村民关于溶洞所说的,一定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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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带最常见的怪事,叫做“落洞”。
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需要进山去打猎、摘菜、捡柴火,不光是年轻力壮的男丁要进山,姑娘们也要进山。
可三五不时的,就会有些年轻靓丽的女孩儿回到村子时,变得魂不守舍。
她们会痴痴呆呆地坐在床上,整天望着窗外,不知道呓语些什么,脸上还会露出恍惚的笑容。这种状况有时过一阵子就能好,有时却永远都好不了了,甚至就这样恍惚着,虚弱到死去。
这就叫做“落洞”。
当时的人们解释为,这些年轻的女孩子路过山洞时,被栖居在其中的“洞神”看上,魂魄被洞神拘束,成为了洞神的新娘。
落洞的女孩子,则被称为“落洞女”。
宿月听到落洞女的传言,第一反应就是大山之中气候异常,也常有一些可以影响人类精神的奇怪气场。
女孩子本身体弱,山中阴气又重,进了山受到气场影响,再加上山里地形复杂,恍恍惚惚的会迷路,受到惊吓,再出来应该就是“落洞”的表现。
至于那些落洞女的传说,多少经过后人的演绎修饰,做不得真。
按照村民的说法,最近两代人里,“落洞”的情况已经很少有过了。
一方面,城镇里大力推行文化教育,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开始读书,他们的活动范围已经由大山逐渐迁移向城镇。
另一方面,修桥修路围田的种种举措开发了山地,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出村子就是大山”的境况,女孩子们被迫进山的情况少了很多。
“但最近还是有人落洞了,是吗?”宿月听到这里问。
“您怎么知道!”对方诧异地嚷道,“天呐!不愧是大师!看来我们村子有救了!”
宿月:“……”
有救确实是有救了,但这个就是简单的逻辑推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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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最近恰逢放假,在外面读书的姑娘们纷纷回乡探亲,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就结伴上山去。
说到这里时,村民特意强调,这四个女孩子都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完全了解村民对大山的敬畏和禁忌,绝对不会脑子一热做出往深山老林里去的蠢事。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出了事情。
一开始甚至没有人发现。
因为那天早上,四个女孩说说笑笑地穿着民族服饰结伴上山去了,夕阳西下时,三个女孩又说说笑笑地穿着民族服饰结伴回来。
一直到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才有一家人意识到,他们的女儿没回来。
更离奇的是,那三个女孩子居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同伴丢了。
实际上,就连村子里的村民,在那个女孩的家人反应过来之前,都没有意识到少了一个人。
三个女孩一开始甚至不相信她们是四个人结伴上山的,在村民的提醒下,她们翻了自己的相机,找到刚出门时录的视频,才意识到还有第四个女孩的存在。
村民们报了警,但是山里有人失踪本来就难找,何况是十万大山这样诡谲复杂的山脉,警察找了两天没找到人,当地人没办法,而且这事实在是太诡异了,可能超出了警察的解决范围。
一合计,觉得还是请大师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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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件事情都让司神部找过来了,那就说明可以排除纯粹人为事件的可能,确实是有灵异事件。
但也有不少灵异事件背后与人的恶念有关,所以宿月还是照例询问。
“这四个女孩子都是在村里长大的?”宿月问,“你们很了解她们的为人?”
“没错,她们四个从小就在一起,关系非常好,就算两个闹了别扭另外两个也会去开解。”村民急急地说道,“大师,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怀疑是不是另外三个丫头合伙谋害了第四个,我们全村人都可以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她们回到村子之后,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吗?”宿月又问。
“也没有。她们刚刚回来,就和大家一起吃了顿合家宴,约着一起进山拍照,第二天就出去了。”村民说。
更多的东西看来也没法通过询问得到答案了。
宿月又问:“事情发生几天了?”
“已经过去八天了。”村民说道。
“八天?”宿月皱起了眉。
“大师,您得知道,那样一个小姑娘在山里失踪,头三天如果找不到的话,第四天,或者第四十天,找到的概率都是差不多的。”村民感觉到宿月的不悦,赶紧给他解释。
“大师,我们真的倾全村之力找了三天,她们上山那条路都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别说那个女孩子的人了,连她出去时身上带的配件、手机、衣裳,全都没找见,那我们有什么法子?只得这么算了。”
宿月可以理解,人类的力量在天地自然面前太过渺小了,一座山、一条河,都轻而易举可以要一个人的性命。
生活在偏僻山区的村民不见得就比城市居民理解这种“意外”,但他们更能接受这种意外,因为就算不接受日子还得照样过。
在他们心里那个女孩子就等同是死了,这一篇虽然不情愿也只能翻过去了。
宿月问:“那为什么你们又突然联系我们呢?”
“因为就在那个女孩子消失的第七天,有人在我们村口发现了一只绣鞋,一只大红的、非常精致漂亮的绣鞋。”村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很显然后面是他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说下去,“更重要的是,那只绣鞋下面,压着一张薄薄的帕子,帕子里包着几条鱼,还有一张湿漉/漉的信笺。”
“绣鞋下面压着帕子,帕子里面包着鱼和信笺。”宿月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下聘。”村民的声音略微有点发抖。
“把绣鞋和婚帕包上自家种的粮食放在闺女的房门口,意思是想要娶这家的姑娘为妻。”
“粮食是鱼,意思是聘礼的主人凭水而生。这份聘礼放在了你们村口。”宿月沉吟片刻,“意思就是让你们村子里送一个女孩去做这份聘礼主人的妻子?”
“我们想是这样的。”村民说,“大师,我们不想把村里的姑娘交出去,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可一定得救救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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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月望向窗外。
黄昏将至,乳白色雾气笼罩着盘山道,空气潮湿得都能拧出水来,十万大山的形状在雾气里模糊不清,有种凄冷的感觉,这种凄惶无助同样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他感受得很清楚。
水边的聘礼,消失的女孩,落洞女的传说……这确实是很诡异的情况。
他看了眼导航,“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到,见面再说,你们放宽心,这事情很好解决的。”
那村民在电话里也许就是想听到宿月这样说,能感觉到他长舒了口气,就差给宿月磕头了,“那就好!那太感谢您了!大师,您先好好休息,我们摆好宴席招待您!”
挂了电话,宿月和苍咫对视一眼。两人觉得在车上还是不要讨论这么生猛的问题。
因为刚才前座的家长在听到“送一个女孩”这种关键词时已经回过头来看了他们好几眼。
于是宿月拿出手机备忘录,打字。
-你怎么看?
苍咫接过宿月的手机,宿月很想质问他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机,但最后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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