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
方子行想。
说好了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
许星桥保护了他那么多年,也该轮到他保护许星桥一回了。
他躺在雨里笑得开怀,看着利刃朝他的脖颈刺来,闭上眼最后说了一句:
“刘大夫,我没替许长玉挨过刀,不过这次,我得把命还给他了,我......就不去见你啦,去不了了。”
方子行死在雨里的那一天,许星桥在西南的一个小镇上睁开了眼。
他躺在某户农家院子里的草堆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往他口里灌着米糊。
孩子说有人给了他们家一大笔钱,让他们一定要把许星桥平安送来西南。
“你叫什么?”
许星桥问。小孩儿等他把碗里的米汤喝得差不多,才舔着碗沿剩下的一点米答道:
“小舟。”
许星桥蓦地伸手抓住那小孩的衣服,眼睛不受控地亮了一下。他嗓子沙哑,连日的高烧让他吐字变得非常困难,可他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哪个舟?”
那小孩吓了一跳,想了半天自己的名字,最后勉强想起来他读过几年书的爹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念叨的一句:“……小舟从此逝的舟。”
“小舟从此逝……”
许星桥念着那句话,突然就笑起来。
他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他见到那个人的第一面,他们站在高高的楼桥上,无数的天灯从他们身边飞过,又落进他们的眼里。他看见那个人亮着眼睛勾起唇,在万千喧嚣中笑道:“灯牌火树,月满星桥?”
——“许星桥,好名字。”
深宫良夜,推杯换盏的觥筹交错后,那人装着醉带着一身酒气扑进他的颈窝,含笑戏谑。
——“等你来取我命啊,小将军。”
风雪掩城,那人踏马而来,在重逢的惊叹里把尚有余温的外氅披到他身上,望进他化雪的眼里。
——“我在想……你再不来,雪就要停了。”
后来少年豪迈,月落日出登于山顶之上,他被那人放荡地拉下马,横手一挥散尽世间愁一般,问道。
——“许星桥,你想不想和我私奔?”
“我想啊……”他哭道,“我真的好想……宴舟,我真的好想……”
然而泪水模糊间,他却又看到那天战火四溢,宴舟拥着他,把自己的身体刺入剑口,血肉模糊成一片,那人还不忘笑着安慰他:“别怕,长玉,别怕。”
——“等我攒够万两黄金,我就来娶你了。”
“骗子。”他想,宴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到是来娶我啊……你到是回来啊……不是说好了要来娶我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宴舟,你答应我了的,要回来娶我,你不准食言。”
许星桥实在太虚弱了,说出来的话声音又小又轻,小舟听了许久,实在没明白这人在奇怪的说些什么,只能挠头问道:“什么?你在喊谁?那个……要不我先把你带进屋里治伤吧,我爹去镇上买药了,你血都快要流干了。”
“小……小舟……”
“什么?”小舟把耳朵凑过去,好奇道:“你说什么?”
“小舟……从此逝,”
没人明白那个被血糊了满脑袋看起来像个瞎子一样的人在说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曾是少年英豪,一人抗起过万千百姓的性命。没人知道他曾拥有过多少辉煌,又失去了多少血泪。小舟也只能听他继续道:“江海……江海寄余生。”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那是少年将军留在他绚丽而又短暂的青葱岁月里的最后一句话。
……………………………………
残缺画轴上的黑雾在千年的记忆结束后散了个干净,终于露出那残画上的真面目——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有一千年那么长,许小将军还怀着一颗少年热忱心第一次踏入北地时,宴舟骑着红马从风雪中奔来的场景。
一晃千年已过。
许星桥跪在地板上失声痛哭。
墓园上篆刻人那一行写着的“长玉”,宴舟第一面见他时怔愣的那句“你的眼睛真漂亮”,和那张妥帖地放在宴舟怀里珍藏的手帕主人。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有了解答。
那是千年前许小将军一针一线,扎的满手指血眼,才在离别前匆匆绣好的笨拙信物。
许星桥也终于知道,上辈子他不穷。
他对钱财的执念刻到了骨子里,是因为曾经有个人对他说,等攒够了万两黄金,就来娶他。
即使时空流转,许星桥经历了千千万万次的轮回转世,即使他已然忘了,他曾经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
但他依然记得,钱财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千年前的小将军曾把话刻在灵魂里:
“倘若某天我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青史不用记住我的功绩,请记住,许星桥有一个至死不渝的爱人,他叫宴舟。
他不会腾云驾雾,却是个大英雄。
我与他说好了,明年春日,他要来娶我。”
“决不食言。”
许星桥几乎是哭着爬着冲出许家的。
他哭的浑身发软,踉跄着一路推开别墅的大门,连管家喊他拿把伞都置之不理。
他推开门,隔着重重雨幕和暴风呼啸的嘈杂,看着千年前记忆里那个死在他怀里的人,穿着现世他买的大衣,撑着伞,稳稳地待在雨里等他,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宴舟听到动静抬起眼,举着伞朝许星桥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他没说什么,也没问许星桥红着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就和那天拿着海棠花枝一样,好像千年的思念、真相与苦难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他只向许星桥招手道:
“回家吧。”
许星桥没有任何犹豫地冲过去。
他知道,宴明书已经等他的小将军等了一千年。
实在是太久了。
“宴大将军,万两黄金准备好了吗?”
“我来同你私奔。”
第59章 我喜欢你,不做朋友。
许星桥睁开眼。
昨晚哭了一整夜的眼睛浮肿的吓人,睁开时像被胶水黏住了眼皮,许星桥费了老大力才把眼睛撑开,打着哈欠要坐起身。
然而他使力要把自己瘫软的身子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攥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攥着一个人的手。
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攥。
许星桥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手下估计用足了力,把那人的手背掐红了一圈。但那人与他十指相扣的指尖搭在许星桥手背上,看不出什么挣扎过的痕迹,反而在感觉到许星桥的动静后,用拇指轻轻揉捻了一下许星桥的手背,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无声安抚。
“雾草!”
许星桥浑身寒毛直竖,“唰”一下把那人手甩出八丈远,整个人嗖地一声缩进床角,警惕地看着那个半躺在床下的人。
床下的宴舟睁开眼,原本带着起床气皱着的眉在触及到许星桥瞪大的惊讶眼神后,又觉得好笑的化开。他揉了揉被许星桥一把扔开磕到床头柜上的手腕,没急着起身,挑着眉冲许星桥道:“卸磨杀驴也没你这么快的吧?昨晚是谁死抓着我不松手,害得我只能在地上睡一晚的?”
“谁抓你手,我疯......”许星桥看着宴舟戏蔑的眼神,炸毛的下意识要反驳,然而“我疯了吗”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反问出来,大大小小的画面就在许星桥回笼的记忆里闪起来。
比如昨夜他哭着喊着从罗家跑出来,不顾暴雨和地上飞溅的泥点子,一个猛虎扑食般的扑住宴舟,险些把宴舟扑的一踉跄。幸好宴舟及时稳住了自己和手里拿着的伞,才不至于让他们在暴雨里淋成两个落汤鸡,还是紧紧相拥版本的那种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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