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37)

　　“脉象一般。”

　　许岩在陆康南的办公室里给他把了脉，一边声音低低的念叨着，一边摇头。

　　陆康南对着电脑处理工作流程，眼睛都没看许岩一眼，只是微微一挑眉，嘴上敷衍道：“劳烦许神医给我调调。”

　　许岩看他那嚣张寡情的样子就生气，对自己比对别人还狠。

　　他偷偷白了陆康南一眼，拿起CT，对着阳光看了看，表情有所缓和：“肺部螺旋CT结果还不错，没有感染也没有纤维化。

　　“但支气管舒张测试和支气管激发测试都有异常。”许岩扒拉着其他检查结果，刚刚放松的眉头又皱紧了起来，他轻叹了口气，说：“你离哮喘又近了一步，陆总还得注意保养，别动气，不能太操劳，特布他林随身带着，再不听话的透支身体，你喝的药里可要加黄连了啊，给你长长记性。”

　　陆康南轻笑了一下，处理完办公软件里的流程，抽空给《踏山海》电影官微下面的一条新发的微博点了个赞，才说：“双倍，随你放。”

　　“嘿，你这人……给我等着。”许岩气的鼻子都歪了，收拾自己的医疗包，气呼呼的跑了。

　　元旦将至，罗放得了陆康南同意，《踏山海》剧组第一时间官宣了方柠也为电影海报和人设图创作者的微博。

　　方柠也在微博回应，坐实了消息，引来方柠也粉丝在微博广场一片欢庆，可算出了口恶气。

　　方柠也微博下面都是恭喜和祝福，文昕，罗放等人纷纷转发，方柠也又掀起了一拨小热度。

　　文昕更是私信方柠也，询问可不可以加个微信。方柠也没什么朋友，他对文昕的印象特别好，两人气质相像，文昕又是他漫画的电影版男主角，方柠也欣然同意。

　　两人小朋友在微信里你来我往，聊的很是投缘，关系突飞猛进。

　　反观林涵的微博下面，不但一直掉粉，连仅有的一些留言，不是讽刺，就是那天漫展更衣室里他的丑恶表情截图，被好事的网友做成了表情包，就发在林涵的微博评论区恶心他。

　　林涵看到了就秒删，不但没有起到阻止发图的效果，反而引起了那些人对其更为疯狂的一番戏弄。

　　有人发微博：#大家快往林涵的评论区发他的表情包啊，可以收货林涵太太秒删的乐趣哦。#

　　这话简直太缺德了，林涵这回删也不是，不删也不是，他看着方柠也不断上涨的微博粉丝数量，却也只能眼里含泪，嘴里叫骂。

　　因为与宣传公司项目解约，连带着好几个原本谈的差不多的插画合同也泡了汤。

　　更让他崩溃的是，陈曦，戚宇这对早就取关他的两口子就不说了，其他曾经捧着他，围着他转的同学们，也都纷纷倒戈，悄咪咪的方柠也微博下面留言示好，甚至有几个也取关了林涵，简直是杀人诛心。

　　是墙倒众人推，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林涵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

　　爱也好，恨也罢，人在崩溃的时候总要抓住些什么让自己活下去，林涵忘记了当初方柠也的倾囊相助，选择了恨。

　　海报和人设图项目，方柠也失而复得。经此一事，人心叵测四个字终于纳入了他那写满了与人为善的灵魂字典，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成为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笔。

　　为之买单的就是没日没夜高压式的赶稿，好在他是原作者，绘画水平又高，罗放和宣传公司没有让他反复改稿。

　　草稿，线稿，色稿都是一遍过，但难点在于实在是太多了。

　　时间就一个半月，保证高质量完成的基础上，方柠也感觉自己画断了手也画不完。

　　其实陆康南给罗放留过话，截稿宣发的时间不需要卡的太死，但不要告诉方柠也。

　　罗放明白，这是陆康南要把他单纯善良的小媳妇儿绑在家里，时间填满，年前哪都别想去。

　　开始赶稿的第一周，方柠也每天都是趴在手绘屏上睡着的。自己每晚是什么时候被陆康南抱回卧室的，他完全不知道。

　　陆康南这边也没闲着，不仅要工作，还要安排夏玉衡搬家的事情，凡事亲力亲为。

　　年前不好招人，但金钱的力量是强大的，管家，厨师，家政阿姨，都是高价请的，不明就里的还以为陆康南金屋藏娇呢。

　　赶在元旦前，让夏玉衡妥妥当当的搬进了新家，陆康南才算放心了。

　　元旦前一天，陆康南终于有了些时间，想起了他在家里熬夜赶稿，一只手不能洗澡的小媳妇儿。

　　夜里十点了，画室里，方柠也埋头于手绘屏，美式咖啡醇香的味道好像浸透了家具，久不散去，可想而知他喝了多少提神。

　　方柠也开了挂一样疯狂挥舞着手里的压感笔，跟指挥音乐会差不多，面前两台40英寸带鱼屏广色域高清显示器同时工作，流畅优美的线条在显示器上龙飞凤舞。

　　陆康南很少见到方柠也这样一面，专业，独立，认真的心无旁骛，他靠在画室的门框上安安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眉头忽然一皱，转身走开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碘伏，棉棒和纱布。

　　陆康南走进画室，站在椅子背后轻唤方柠也的名字：“柠也，柠也？方柠也。”

　　“啊？”陆康南叫了他三声他才听见，方柠也吓了一跳，肩头一耸，然后灵魂出窍了似的悠悠转头，又像个发条生锈的小机器人一样缓慢的抬起头，黑眼圈快挂到下巴了，小模样可怜巴巴的。

　　陆康南深邃沉静的眸子微微向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方柠也，心里暗道：活该，让你高风亮节，让你助人为乐，看你长不长记性。

　　心里骂完，陆康南又有点不忍心，肩膀一松，无声的叹了口气，拉着方柠也的工作倚扶手给他转了个方向，自己一腿搭着桌子边缘一腿支地，坐在了方柠也的办公台上。

　　他牵起方柠也受伤的手，一边左翻右看一边说：“你这手怎么不见好啊，都多少天了还包着呢，打开我看看，总包着不透气好像也不行。”

　　“疼……好疼的。”这是个撒娇的语气。

　　陆康南一愣，深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垂着打量着方柠也，屏幕护眼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温暖而平静。

　　方柠也虽然性子软萌，声音也糯糯的，但他不撒娇，因为他知道陆康南不喜欢。

　　今天猛地来这么一下子，陆康南竟有些没接住，但也软了语气，说：“我轻点。”

　　陆康南又看了看方柠也的脸和嘴角，一脸不解的说：“脸上的都好了啊，这手还能比脸糙吗？”

　　他把方柠也左手的纱布解开，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掀掉了，快十天了，没有长好的迹象，倒有些溃烂的趋势，两个指甲上都是凹凸不平的软肉，血呼呼的看起来很吓人。

　　一股血腥气散了出来，呛的陆康南一皱眉：“方柠也，你也不用左手画画呀，这伤口怎么养的，许岩没给你换药吗？烂成这样？”

　　方柠也心虚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心里默默的道歉：对不起，陆康南，又给你添麻烦了。这是夏玉衡回来了之后，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让你关注我的办法了。快十天了，你都在陪阿衡哥哥，跟我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画画很累，可我很想你。

　　他也觉得很对不起许岩，天那么冷，许岩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又一次，一天三次准时来给他换药。

　　可他不想好的那么快，不想。

　　见方柠也窝窝囊囊的低着头不说话，陆康南也没辙，这自闭的毛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明明这几年都好些了。

　　陆康南耐心快用完了，不想周旋下去，灵光一现，学着许岩一针见血的说：“柠也，你最近太累了，是不是抵抗力降低了？伤口好的真慢啊，我让许岩给你开一副方子补补身体吧，就是苦了一点，你能忍住吧。也没什么，加黄连的那种。”

　　果然一招制敌，方柠也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我不喝药，我怕苦，陆康南，你能不能……能不能每天都给我换药啊，说不定伤口很快就好了呢。”方柠也总算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

　　方柠也的眼睛清澈，含情，还带着些乞求，自下而上的看着陆康南，手就搭在陆康南的手心里，简直跟小奶狗渴望主人摸摸毛的样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