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啪”地直接挂断了通讯。
因为计鸣曜是当着陆忻和宇锐的面开的通讯,所以他并没有刻意开成私密通话,现在通讯结束的忙音刺耳地回荡在房间里面,不管是陆忻还是宇锐,听着这番对话,表情都是十分复杂。
陆忻压下心底的思虑,做着符合自身伪装的事情,用带着歉意的语调说道:“抱歉,小邬或许急着向我了解情况,所以说话行事有些着急,请计队长不要太责备他。”
计鸣曜默默地盯着终端,半晌才抬起头:“我不过是个异兽狩猎组织的队长而已,我没有资格责怪联邦第二军团的团长。”
他话是这么说着的,但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都能注意到他刚才两手扣着的桌面,现在已经被捏出了指痕。
陆忻难得地没说出话来。
宇锐看着战战兢兢,大概平时经常遇到这种情况,所以面对压抑着怒意的计鸣曜,他脸色有点发白,小声地开始劝说起来:“也许是这位俞团长见亲人心切,所以才这么着急过来,队长您冷静,对面可是军团长,您可不能轻易揍他!”
陆忻:“……”
听宇锐的说法,这位计队长好像经常做出揍人的事情。
他禁不住多看了计鸣曜两眼,但与此同时,他的心思又飘到了俞邬的身上。
虽然说看到俞邬这么不顾危险都要坚持来到星舰上找他,就连单纯的狩猎者队员宇锐都被感动得眼睛泛红,但陆忻的心里却总有种诡异的感觉。
这件事情透着一股怪异的气息。
俞邬。
在陆忻的印象里,俞邬绝对不是会用这种强硬语气说话的人。
也许流逝的时间会让人同时被改变,在陆忻被困于虚空中的这段时间里,俞邬大概真的有了不小的变化,毕竟从普通平民到赫赫有名的军团长,这是相当大的身份跨度。
但陆忻对他的四个弟弟实在是太过了解,他知道很多性格上的东西根深蒂固,是没有办法轻易被改变的。
俞邬从小就是几兄弟里面最胆小的那个人,年纪很小的时候,每次到了天黑,他总会因为恐惧而缩在陆忻的怀里,就连去厕所这种事情,也必须要人陪着才敢去。
他性子懦弱,不善言语,遇到事情之后,总是下意识地会向身旁的人寻求帮助。
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俞邬都像是长在了陆忻怀里似的,像个说话软软的跟屁虫,陆忻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正因为陆忻熟悉俞邬,所以他能够听得出来,刚才俞邬的那些话,虽然听起来蛮横霸道,但实际上,他的话语中却隐约带着某种恐惧。
这位现在的联邦军团长,究竟是在恐惧着什么?
而更让陆忻好奇的是,为什么即便如此恐惧,他还是强硬地坚持要来这艘星舰上?
陆忻当然不会相信对方刚才那套漂亮的话。
俞邬已经在往这边赶来,随着窗外所见的那艘飞船不断靠近,计鸣曜他们显然已经没有办法再去阻止。
星舰上才刚发生失踪事件,现在新的麻烦又接连到来,计鸣曜脸色难看得厉害,回头无声地瞥了眼宇锐,宇锐接触到他的目光后会意,赶紧点了点头往门外走去,是要去接俞邬过来的意思。
计鸣曜没什么话语,陆忻则叫住宇锐,等对方回头后叮嘱道:“千万小心。”
毕竟这艘星舰现在已经不安全了,星舰上无论是谁,都有可能向之前的吴骏他们那样,突然化作一捧飞灰消失不见。
得到陆忻的关心,宇锐顿时精神振奋,连走出房间时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陆忻笑着看他离开,不过很快,他就听见旁边的计鸣曜说道:“这种叮嘱没有用处,如果真要消失,根本防备不了。”
计鸣曜的看法十分理智,可陆忻却并不赞同:“关心或许并不一定要有用。”
计鸣曜:“没用的关心就是白费力气。”
他们各执一词,计鸣曜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陆忻看他这幅神态,却没跟他争论下去,反倒是展颜笑了起来。
计鸣曜不禁多看了陆忻一眼。
两人的对话不多,只过去了十来分钟,外面走廊里就传来了杂乱的声音,不光是脚步声,还有魏博学标志性的浑厚嗓音,以及俞邬那让陆忻无比熟悉的声音。
俞邬的到来大概惊动到了整个商队,于是外面吵吵嚷嚷,很多人都凑了过来,听起来场面似乎很大。
不过俞邬的声音在里面尤其清晰,他像是不怎么乐意被围观,又或者真的相当赶时间,稍微说上两句,他就失去了应付的耐心,赶紧把人赶开,当先推开了陆忻所在的房间。
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定在了大门外面。
陆忻坐在轮椅之上,迎着门外的人微微抬眼,继而温柔地微笑起来:“好久不见了,小邬。”
他的声音是轻轻柔柔的,笑容也是相当和煦的,虽然身体坐在轮椅上,看起来略有孱弱,但不管如何看,此刻的陆忻身上都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亲近感。
即便是此刻跟在俞邬身后进门的宇锐,此时都整个呆滞脸红起来。
只有计鸣曜没有受到这种影响,反而不知道为什么皱起了眉头。
另外一个没被笑容蛊惑到的是俞邬,俞邬此时整个呆立在门口,一手紧紧地扣着门把手,一手微垂在身侧,在面对上陆忻笑容的刹那,他垂着的手微微蜷缩了下指尖,整个人神情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仿佛是想要后退离开。
然而在这样的反应之下,他双眼又禁不住迅速泛红,几乎涌出泪来。
俞邬身上的所有异样,全部都落在了计鸣曜的眼睛里,这样的行动表现实在可疑,计鸣曜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幕,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改为挑起了眉峰。
在这片沉寂中,俞邬终于像是找回了语言,一步步往陆忻走过来,仿佛毫无意识般轻喃道:“大哥。”
他正要靠近,计鸣曜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的脚步。
俞邬从半恍惚的状态中清醒,向计鸣曜问道:“干什么?”
计鸣曜伸出手,冷冷道:“测试仪。”
听见计鸣曜的声音,俞邬已经知道他就是刚才一直用同样的话拦住自己的家伙,俞邬满身注意力都在死而复生的陆忻身上,根本没空理会计鸣曜。
他抬手把带来的仪器扔到计鸣曜手里,踌躇着就要走向陆忻。
但计鸣曜却像个根本看不清形势的气氛破坏者,毫不留情地又把他拦了下来。
俞邬连番被他阻拦,简直额头青筋乱跳,暴躁道:“你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滚开?!”
计鸣曜面色骤然沉下。
他的脾气看着也没比俞邬好上多少,说是不让人走,就果然没有半点挪开的意思,甚至俞邬好几次试图强行上前,都被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留在了原地。
计鸣曜手里拿着测试器,叫住门边的宇锐:“过来测量污染度。”
宇锐刚才半句话不敢说,到这时候才赶紧反应过来,飞快接过测试仪,到了陆忻的面前蹲下,对着后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始测试起来。
陆忻低头瞥了眼测试仪,没有出声,无人知道他衣物遮掩下的皮肤上,正有某种紫色的物质涌动。
房间里面的气氛,正因为计鸣曜和俞邬的对峙而暗潮涌动。
俞邬时而专注又神情复杂地看着陆忻,时而又不得不将目光挪向计鸣曜,就这么来回无数趟,他始终无法突破计鸣曜,和陆忻近身。
忍无可忍之下,俞邬压着怒气语气阴沉地说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和大哥之间的事情,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插手吗?”
计鸣曜轻笑了一声,笑声里是满满的嘲讽不屑。
他对俞邬的挑衅无动于衷,只说道:“你真的能够确定,他就是你哥哥陆忻吗?”
俞邬:“我——”
他本能地想要反驳,但仅是开了句口,他就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计鸣曜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所以麻烦你等一等,在污染度测试结果出来之前,请你不要轻易靠近这位陆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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