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与半山(41)
桓乐其实不太懂,他从小就得到了许多人的关爱,生活中从来没有什么阴霾,所以哪怕在朱雀台见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也无法感同身受。
道理他都懂,但共鸣是不可能的。
夫子常说他不知人间疾苦,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但南英想表达的意思他捕捉到了,从这两次看诊的情况来说,南英也一直在强调一点——心病难医。
所以桓乐决定了,他要做岑深的药。
他会成功的,一定、一定成功。
于是桓乐开始了取经之旅,取的是恋爱经。他阅遍了各大经典名作,还冒着被取笑的风险找乔枫眠请教过。
乔枫眠果然嘲讽了他一通,然后甩过来一个g的小黄文。
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实践出真知,大侄子。
桓乐嘴上唾弃,心里给他点了个赞。他一边看小黄文,一边又去翻阅了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然后发现——现代人的学术,他真的看不懂哦。
不是说白话文比古文简单么?
这些都是啥。
不过,桓乐的学术之路虽然进展缓慢,但情话等级却突飞猛进。阿贵说他是“骚话一箩筐”,他不是很服气,说:“这在我们那儿,都得叫才子。”
阿贵仰天翻一个白眼,“我去你的,你是才子,我还甲人呢。”
这日下午,桓乐又不知躲到哪儿搞学术去了。
岑深见怪不怪,他猜到桓乐一定又在看什么不健康的东西,保持着最后的一点纯情人设不肯放,自欺欺人。
哦,虽然他到现在还是会脸红。
桓乐不在,小院里就显得清静很多,甚至有点冷清。
阿贵眯着眼睛晒了会儿太阳,慢吞吞的爬回屋内,眼神数次扫过正在伏案画图的岑深,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岑深转过头来,问:“你想说什么?”
阿贵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又犹豫了一会儿,在岑深准备放弃的时候,脱口而出:“你这次怎么那么快就接受他了?”
岑深顿了顿,“这很重要吗?”
阿贵点头,“我有点在意。”
话音落下,一人一龟静静对视着,陷入了沉默。
良久,岑深反问:“我想开了,不可以吗?”
阿贵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仿佛在试探他话里的真假。作为一只活了数千年的总是在忽悠别人的龟,少有什么能骗得过他的眼睛。
但岑深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并不想交心。
没一会儿,桓乐回来了,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他兴冲冲的拿着一个装满花瓣的塑料盒子还有几块纱布和剪刀来找岑深,说是在隔壁看到了盛开的凤仙花。
“阿岑,我给你染指甲吧,特别漂亮。”桓乐挑了一朵桃红偏粉的花来。
“……”岑深有时不是很懂桓乐的偏好,这个本该比所有人都想法古旧的古代人,比他还要新潮得多。
要戴耳坠,因为好看。
要留长发,因为好看。
要染指甲,因为好看。
甚至在他的眼中,这些好看与不好看根本没有性别之分,反正就是要好看。
他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把自己给掰弯了,颜狗无疑。
岑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回去……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桓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蒙了,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们家,不差崽儿,一胎生几个呢。我娘说带崽子太烦了,她只爱我,不爱我的崽,让我以后生了别给她送去。”
岑深&阿贵:“……”
桓乐还有些不明所以,因为这问题实在问得太突兀了,于是忍不住问:“阿岑你要生给我吗?”
岑深:“滚。”
“那我们来染指甲好不好?”
“……”
“啧啧。”阿贵摇头,“你们俩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这也太gay了吧?一般的gay都不染指甲我跟你们说。”
桓乐挑眉,“你见过?”
阿贵语塞。
桓乐继续道:“你管我呢,要不然我给你把背上的川字漂成粉色的?”
“为什么是粉色?”
“给你一颗少女心。”
阿贵要吐了。
桓乐仍然我行我素,说了要染指甲,就要染指甲。不过他仔细比对了一下,这种偏粉的颜色实在不大适合岑深,于是果断放弃了给指甲上色。
可他染料都弄好了,就这么丢掉,太对不起那些被他□□过的凤仙花。
“我想到了!”桓乐灵机一动,从工作台上拿了一只小羊毫蘸上染料,站到岑深的身后,拨开他的头发,在他后颈上郑重的落下一笔。
冰凉的感觉让岑深稍有些僵硬,“你在干什么?”
“等一等,我马上就好了。”桓乐画得专注,语气自然上扬。
小羊毫拂过后颈的皮肤,有些痒。岑深几次想回头看,都被桓乐撒娇制止,很快,他就收了笔,拿手机拍下照片,献宝似的给他看。
“好看吗?”桓乐笑眯眯。
只见岑深的后颈上,拔掉刺之后留下的伤口还未淡去,一点朱砂,殷红如血。于是桓乐匠心独运的把这点朱砂重新描绘,添上花瓣,变成了一朵花。
一朵简单的四瓣花盛开在白皙的皮肤上,细碎的头发遮着它,将露未露,含蓄又娇艳。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吗。
这是汤。
没有肉。
第47章 作一首诗
阿贵深深的为桓乐的撩汉手段所折服, 终于承认不是少侠的操作太骚,而是自己太没有见识。
所以他决定洗心革面, 向乐乐少侠好好学习, 看能不能也找一只女龟谈恋爱。
“这个难度太大了。”桓乐无情的拒绝了他,他一边忙着哄岑深开心,一边还要努力赚钱,真的没有空。
他上网查了很多在家里就能赚钱的法子, 但很多看起来都不靠谱。还有什么游戏主播、美妆博主什么的,他仔细想了想, 他好像只能直播吃饭。
这个他最在行了。
思来想去,桓乐决定卖字为生。夫子和娘亲都夸过他, 说他虽然文章作不好, 可写得一手好字。正巧岑深的工作室里就有毛笔和宣纸,连前期准备都省了。
于是桓乐就用他那个“长安羁旅客”的账号上传他自己的大作,并把昵称改成了“卖字少年”,万分期待着第一个客人的到来。
结果没有人理他。
阿贵看不下去了,“粉丝数9, 里头还有5个是僵尸粉,你这做的哪门子生意呢?你不如让小深深给你拨款, 去买个号好了。”
桓乐拒绝得斩钉截铁:“我不要,我要靠我的真才实学。”
“那等你卖出去, 黄花菜都凉了。”阿贵睁着绿豆眼观摩桓乐的账号,忽然轻咦一声,“这乔枫眠粉丝很多啊, 你让他帮你转一下呗。”
桓乐遥想着乔枫眠那自带嘲讽的笑脸,又摇摇头,“那还不如直接喊他一声婶婶,让他给我包个大红包呢。”
阿贵斜眼:“你们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
“总之这不靠谱。”
“那就换个靠谱的,我跟你说,你下次发图的时候加一张自拍,准行。”
桓乐歪着脑袋,不明所以:“为什么?”
阿贵:“因为你好看呗。”
闻言,桓乐若有所思,思考了好一会儿,忽然变得神色严肃。他蓦地站起来,大步走到岑深旁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我是不会出卖我的色相的。”
语毕,他又转头看向岑深,说:“阿岑,我只给你看。”
岑深无语的沉默了一会儿,答一声:“谢谢。”
桓乐很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凑过去笑眯眯地说:“那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岑深:“那你还是去赚钱吧。”
阿贵:“哈哈哈哈哈哈!”
桓乐把阿贵揍了一顿。
阿贵气死:“你就只敢揍我一只龟,算什么英雄好汉!”
桓乐挑眉:“阿岑揍我,我揍你,没毛病。”
“操。”
“不要讲脏话,这是文明的现代。”
阿贵莫名其妙被桓乐一个古代人教育了一通,内心飘过的吐槽弹幕连起来大概可以围绕地球一圈。
是时候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啪嗒。”阿贵一脚踩翻了装着墨水的小瓷碟。
“我的字!”桓乐立刻抢救,但仍逃脱不了宣纸被墨水浸染的命运。说时迟那时快,阿贵叫来在院子里溜达的影妖小弟,抬着他直线出逃。
可区区几个影妖,怎么能逃脱得了桓乐的掌心呢?
桓乐只是随手一挥,一道无形的结界就拦在了工作室门口。影妖们刹不住车,抬着阿贵就撞了上去,撞了个人仰马翻。不光影妖们散落一地,就是阿贵都骨碌碌滚出老远。
“哎哟我的老腰……”阿贵躲在壳里呻·吟。
“你一只龟哪儿来的腰?”桓乐把他捡起来,恶狠狠道:“今晚我就要喝甲鱼汤。”
“别、别别啊!”阿贵眼珠子一转,余光瞥到地上被他弄脏了的字,讪笑道:“哈哈哈哈乐乐少侠,没想到你也喜欢李白啊,我也喜欢李白,你看我们还是同好呢……”
谁知桓乐不买账,“李白?谁是李白?我告诉你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不是吧乐乐少侠,你身为一个大唐妖,连李白是谁都不知道?”
“怎么,他很出名吗?”
桓乐仔细想了想,忽然间想起来了,他好像在翻阅唐史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名字。只是他对诗词歌赋这些东西并不太感兴趣,所以印象不深。
阿贵又道:“兴许你那时候李白还没有出现,不过你既然不认得他,怎么会写他的诗?”
他的诗?
桓乐狐疑地看向地上的字,疑惑道:“这明明是宋梨的诗,怎么又成李白的了?”
阿贵也被他搞糊涂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不就是李白的《侠客行》么?连我一只龟都知道。”
“不不不。”桓乐连连摇头,眼神里满是世界观被颠覆的错愕,“我不认识李白,那宋梨也不可能认识李白,可这句诗明明是从宋梨口中念出来的,我亲耳听到的。”
“你确定?”岑深也看过来。
“我确定。”桓乐回答得很快。这段时间以来,桓乐从未放弃过寻找鬼宴的真相,他把能想起来的片段反反复复过了好几遍,非常确定这句诗的由来。
那就是在他们开始喝酒之后,宋梨一时兴起吟出来的。桓乐觉得这句诗特别酷,喝到兴起,还跟塔里的一个剑客鬼比划了一段。
“事情就是这样。”桓乐把大致情形说了一遍,“我敢断定,宋梨绝不是李白。”
阿贵便问:“你之前不是说,那个宋梨在鬼宴之后就离开长安了吗?他究竟去了哪里?”
桓乐摇摇头,随即又拿出手机仔细查了查李白的资料。越是看,他的眉头就蹙得越深——毫无疑问李白是一个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伟大诗人,他能作一首《侠客行》,也能作千千万万首《侠客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如此卓然洒脱的诗句,几乎被刻上了他的烙印。
可宋梨呢?
他又为何会提前知道这一句本该在许多年后才出现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