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种极度理想化的假设中。
戚逐芳刻意让他看见自己眸中的失神。
恍然片刻之后,祂才这样开口:“这听起来太疯狂了,而且, 以现在人类所掌握的科技来说, 大脑依旧属于某种的未知领域。”
“并不单纯是科技的造物。”
拉斐尔对自己的诞生过程没有任何芥蒂,似乎只要被问起, 他就会出来。
就算他眼前的不是戚逐芳,而是随便一个其它什么人,他都会诚实地为其解开困惑。
拉斐尔不会说谎, 更不会因此产生羞耻感, 从而隐瞒。
“法术, 炼金术……或者是其它种族的科技,我的诞生也要归功于那些。”
他的眸子清清浅浅, 一眼便能完全看到底,“不过更具体详细的数据, 我并没有查看的资格,父亲也不会允许我查看。”
“他担心那些资料会对您产生影响吗?”戚逐芳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拉斐尔点点头, “父亲至今没有完全掌握和大脑相关的技术,我的诞生不过是偶然。”
“为了避免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产生无法维修的情况, 我不能接触太过负面的事物。”
确实,比起人类社会,拉斐尔无疑更合适生活在实验室或者是无菌房里。
可他是密大本部的校长,并且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实权,不仅仅是“精神领袖”。
“如果我对您怀疑恶意,您会感到不适吗?”戚逐芳进一步试探。
“啊……戚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拉斐尔失笑。
他看起来是真的感到开心,“你是在关心我吗?”
“请放心——”拉斐尔笑吟吟地拖长了调子,笑容稍微真实了一点,“我并没有那么脆弱,父亲他们仅仅是出于担忧。”
“我之所以会被创造,是因为人类需要我,需要足以对抗丑恶的善和美。”
“这应该属于机密了。”戚逐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讶然,“和我说没有关系吗?”
祂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迟。
倘使真的没有刻意打探机密的意思,早在拉斐尔坦言自己人造人的身份时,就应该及时中止这个话题才对。
“没有关系。”拉斐尔认真地看着祂,“这并非不可告人的秘密。”
平等地爱人类,平等地给予爱,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怀有何种目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真正的“领袖”。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对人性的摧残呢。
戚逐芳忍不住想,同时更加好奇。
拉斐尔真的不会感到痛苦,真的不会有困惑和迷茫吗?
“不会的。”
似乎是看穿了祂的想法,拉斐尔这样回答,“我的心灵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不可以出现任何弱点。”
所以,这些无伤大雅,正常人都会拥有的小烦恼他注定无法拥有。
天生极弱的感知与后天的教导制造出了这种完美。
脆弱且不真实的完美。
戚逐芳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他才费解地询问拉斐尔,“这样有什么意义吗?”
作为完美的存在,人性至高至善的体现,拉斐尔背离了祂对“人”这一生物的认知。
但他确实是无比脆弱,甚至双足没有办法自由行走的人类。
哪怕是戚逐芳,在观察这个造物的时候,也会有“让其毁灭,让其沉沦,让其堕落,崩溃于现实面前”的念头出现。
因为人类不可能变成拉斐尔这样。
“我好像回答过了。”拉斐尔想了想,“他们需要善和美,所以创造了我。”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可以保持,哪怕面对最险恶的怪物,最严峻的局势,都不放弃任何一个同伴,不以牺牲换取利益。”
拉斐尔指了指别在衣襟上的密大校徽,“调查员需要这样一个领袖存在,只是我恰好成为了拉斐尔。”
调查员面对的不仅仅有怪物,往往还有人性中最疯狂残忍的一面。
制造出拉斐尔的人试图以善治愈这种恶,实在有点无稽之谈。
善是经不起推敲的。
没有什么比拿同类来做实验更违背道德了。
“安德烈也和您一样吗?”戚逐芳叹了口气,“他给人的感觉和您有些像。”
只不过和拉斐尔相比,安德烈有着非常明显的残缺,是个失败品。
“按照诞生时间来算,他应该是兄长。”拉斐尔笑了笑,“但他确实是我的学生。”
“他被制造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在被鉴定为无害后,就由我来负责教导了。”
“安德烈的身体也不太好。”
看向安德烈离开的方向,拉斐尔脸上有担忧浮现,“他可能会比我先离开。”
人造人的寿命会比正常人类短,人类的科技还没有发展到可以连寿命一同制造的地步。
问到这里,戚逐芳其实已经了解了全部的信息。
可不知出于何种愿意,他还是这样问了加西亚。
“值得吗?”
被刻意安排的人生是否存在意义?
可能因为他们正在阳光下,有一瞬间,拉斐尔都要以为戚逐芳的眼睛变成了金色。
青年身上有拉斐尔可以理解,但无法完全理解的另一种仁慈和宽宥。
“当然。”他弯起好看的眸子,“我愿意以一人之牺牲,换取人类之幸福。”
——这到底是他本身的愿望,还是被强行加与的呢?
戚逐芳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认识您是我的荣幸。”半晌之后,祂才发出这样的感慨。
“也是我的荣幸。”拉斐尔说向祂发出邀请,“要陪我走走吗?”
刚刚谈论的话题确实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的痕迹——戚逐芳甚至还特地确认了一下。
祂推着拉斐尔的轮椅,听他给自己介绍本部的一些设施和传统,不可避免地又谈论到了子虚。
“戚应该也是个求知者吧,子虚提到过你很喜欢书,对炼金术也十分感兴趣。”
拉斐尔说,“要去图书馆看看吗?出于安全考虑,有些书并没有被分校收录,而是被锁在地窖里。”
“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只是看几眼的话,应该不会产生问题。”
以实现别人愿望为前提,然后在此基础降低风险,确保不会产生给他人带来伤害。
这便是拉斐尔与人交往的逻辑。
戚逐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按照拉斐尔的指示,将他推往图书馆的方向。
他们坐电梯来到了地下。
和极为现代化的便利设施相比,走廊上摇曳的烛火简直就像落后了好几个世纪。
“还没有感谢你们把《黄衣之王》带回来。”
拉斐尔说,“那天安德烈去检查,发现书不翼而飞的时候简直吓坏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戚逐芳没有提秦达意因此被停职的事,“它只恰好流落到了华国。”
长长的走廊尽头是扇金属大门,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不少符号。
拉斐尔把手放在一旁的感应器上,等到验证通过。
大门缓缓向两边拉开,地下图书馆的真实面貌暴露在戚逐芳的视野中。
他对上蹲在门后的那只一人高的大黑狗,扶着轮椅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黑狗应该是当年那只狗的后代,或者是克隆之类的,否则不会给祂如此熟悉的感觉。
拉斐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肉感,递到了狗的嘴边。
他嘘了一声,“好狗狗,我们很快就出来。”
眼珠子转动,在看到戚逐芳时,狗的鼻子耸动数下,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
但它最终什么也没发现,嗷呜吃掉了肉干,懒洋洋地趴了回去,时不时甩几下尾巴。
“它很好说话,只是需要礼貌的对待。”拉斐尔刻意放轻了声音,“跟我来,书在更里面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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