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月城想,方渡燃虽然从未提起,但他是不是也有在想家。
“在你想的时候,我就会想。”他在方渡燃的注视下回答。
话音落地,相比起多年前向小男孩稚气的“娶你”,给出来“你愿意就好”的答案好像没有任何改变,他还是愿意的。
愿意在方渡燃想吻他的任何时候给出安抚。
只是他们都长大了而已。
“那真巧。”方渡燃看着他唇角扬起。
奶茶煮好了,张工给他们盛出来摆在桌上,香浓的奶味和醇厚的红茶香气交织四溢。
花园里一时之间,连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郁闻礼和安靖已经纷纷面朝火堆闲谈,安靖离得远些,郁闻礼的座位离他们近,方渡燃正对他的后背。
大概是听到了几句,郁闻礼转过头看了方渡燃一眼,又看看郁月城,神态看上去是位温和的长辈。
方渡燃双手端起一杯经过调味的奶茶起身给安靖阿姨递过去,又托起杯盏给郁闻礼也送上。
郁闻礼喝了一口:“糖加的克数刚刚好。小燃比着给我定制的。”
“刚才听你们聊到了。”方渡燃说。
郁闻礼调侃道: “看你和月城玩得开心,原来还分出一只耳朵出来偷听我们的话。”
方渡燃短暂地思考,郁家的人都是知道他的,而他对郁家目前能想起来得却很少。
包括一直想对他好,把他当作郁月城那个“小竹马”来弥补的安靖阿姨。
“那我可以多听一点吗。我还知道阿姨喜欢奶味重一点的。”方渡燃说。
“当然可以。”安靖说:“小燃坐在这里,就当作自己家一样。”
方渡燃的“谢谢”停顿在喉咙里,换了一句回应:“嗯,好。”
安靖看着他,嘴角带起柔和的笑意:“今晚你想睡自己的房间,还是跟月城一起睡?”
她揭开手里的茶盖,将香味散出来。香甜的味道更浓了。
方渡燃的思绪刚停在“自己的房间”上还没转过弯,安靖就意识到不对,找补道:“上次月城回来盖的被子薄了,你要是想自己睡,我好让人给你收拾一床厚点的。”
“我都可以。”
方渡燃就当没听出来:“我跟郁月城一起睡吧。”
“好。”郁月城比安靖先一步应声。
他们都很自然,他留宿有自己的房间和跟郁月城睡在一起像是理所应当。
方渡燃认为他也应该履行好他们眼里的“理所应当”,尽管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他无端多出来的出身。
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
方渡燃可以在C区的房子里跟郁月城无所顾忌地睡在一张床上,到了郁家的老宅,他洗完澡站在房间门口,光是推门进去的姿势都想了好几种。
是要直接进去躺上床?
还是规矩点,推开门然后打个招呼,再聊几句扯淡的,然后关上灯摸黑上床,这样谁也看不见谁更好?
毕竟刚才身心投入,不经思考就当着对方的家人冒出奇怪想法,还胆大包天地传递出来我要在你妈妈的眼皮子底下亲你这种话。
从那阵温馨和睦的家庭气氛里散场,方渡燃才发现自己是有点流氓过头了。得做点什么挽回一下,显得他像个正经人。他可是来做客的。
“怎么不进去?”郁闻礼看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也没动静,从楼梯口走过来问。
“我有点不习惯。”方渡燃随口遮掩过去。
这里陌生又熟悉,唯一没有的就是不习惯。也不知道小时候来过多少次,可能都成身体记忆了。
“这不刚好吗,跟月城一个屋,你们都认识,说说话就好了。”郁闻礼说。
方渡燃单独面对他,就能想到两人之间的合作,视线落在自己正欲开门的手上也不自在。
这看似像个人的皮肤底下,藏着古老神秘,不不属于人类的动物基因。
了解到身体的真相和能够完全自然地接受这个现实,他觉得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方渡燃压低声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抬眼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郁闻礼面上神情微变,带着他朝走廊尽头走过去,也顾及到隐私小声说:“我的建议是身体大于学业,你最好可以立刻进行隔离观察,之前也说过,你还有很多的检查需要做。但这需要配合你的实际生活情况,你应该是最清楚什么时候能进行的。”
“我得请假。我不能旷课。”方渡燃说。
他现在还不能跟方正海撕破脸,任何时候打草惊蛇都不是好作法。
“现在看你的状态很稳定,所以我暂时没提出来。你明白最危险的是易感期,时间上最大的限度,在你的下一次易感期之前。”
郁闻礼说:“我明天一早也要回清原市,你的样本已经在抓紧时间破解了,我得去一趟和元老们开会。”
方渡燃手里抱着洗澡时换下来的衣服,他从里面摸索一小会儿,拉开外套里面的内袋,拿出来经他目测过两支颜色已经不正常的R-19X。
当着郁闻礼的面,将其中一支给出去:“这是我这个月的注射针剂,标准的注射时间在易感期往前推七天。你带走吧。”
郁闻礼大为震撼,这东西对研究所来说意义重大,来不及用什么东西把它保护起来,只能连同方渡燃的一件T恤一起拿走,包起来妥善拿好。
方渡燃提醒道:“每次的药不会是完全一样的,这次的我还没有用过。”
他指指自己:“我不能保证跟它一模一样,肯定有变化。”
“已经很好了!这很关键!”
郁闻礼没料到他会把这东西交出来,这意味着方渡燃彻底和他站在一起,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愿意给出信任,全力配合。
看向他收起来的另外一支,郁闻礼带着沉沉地关切嘱咐:“你现在身份已经变了,你要尽量保护好自己。有任何情况,不要灰心,不要怕,立刻联系我。明天开完会,我会把研究团队都带来A市,随时等你消息。”
方渡燃点点头:“嗯。”
他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东西给郁闻礼,无关于信任,既然要合作,他必须选择信任,但是他也会不安。
他说不出自己在怕什么,但一定是怕的。
他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郁闻礼那边不行的话,身体至少还能再坚持过去两个易感期,方正海那里,他不会继续下去。
两个易感期,只能多两个月也好。还能跟郁月城耗两个月。
可今晚短暂的安宁让他动摇了。
所剩不多的时间也推了他一把,他不想在这条暗无天日的路上越走越远。
对于研究领域来说,他是行外人,可身为实验品的经历告诉他,身体的数值是会根据注射的药品发生变化的。他不知道方正海究竟做了什么,但药品在他身上的效果总是很显著。
一旦变化发生,覆盖成功,之前的状态和数据就只能成为记录而已。
那他就让自己停留在这个时间段,不去破坏它,不给郁闻礼添麻烦。
也一并把那个为期两个月的后路斩断。
盘算一下,上个月的易感期就没来,自从剂量改变后全都乱了,这个月易感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他明天下午要尽快在学校请好假出来,想一个能把方正海糊弄过去理由也挺费神。
方渡燃从走廊走回郁月城的房门口,短短二十多米的路程,这些问题跟着很快平息下去。
他分得清楚,不会让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打扰到郁月城。
不过那阵紧张纠结的劲儿没了,坦然多了,直接推开门就走进去。
卧室里和外面的装修一样,有传统的厚重的木质家具,但多了些结合现代元素的小装饰品和摆件,色调上很和谐,并不杂乱。
同样有铺满整个地板的长绒地毯,看来郁月城真的很喜欢这样的脚感和视觉效果。
一眼就在没展开的屏风后面看到了露出来一半的大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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