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似乎听清了小胖墩儿的话,急吼吼地冲进来:“什么生不如死,什么同归于尽?”
“大师,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处理不好吗?”
大门口不知何时围过来几个陌生男女,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以上,听见院里的动静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想要看戏。
禾晔抬了抬眼皮,朝他斜觑一眼,冷然道:“出去。”
老头晃了晃手里的黑塑料袋:“你要的黑伞。”
牧夕璟走上前,接过黑伞,再次驱赶:“出去。”
老头解释:“我们在外面等半天了。”
听出他语气里隐藏着的不满,牧夕璟朝他冷冷瞥了一眼,老头被盯地心头一震,最后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一句,悻悻地转身出去。
大门口的那些人也都缩回了脑袋。
禾晔见老头走开,从自己背包里取出毛笔、朱砂墨,让牧夕璟撑开黑伞,在伞面上分别画了三道符咒。
小胖墩儿看着他的操作,也瞧见了伞面上的符咒一闪而过的金光,满眼惊恐,深深地往钱连庆身体里躲藏,生出了以死抵抗的心思。
然而,对方并没有硬来的意思。
黑伞遮在他的头顶,英隽的青年弯腰附身,语气低沉清和地劝道:“你跟他同归于尽,不值得。”
小胖墩儿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冲他嘿嘿傻笑,昭示着高灿灿拒绝与他交谈。
“……你先随我离开,事后我帮你对付钱家人,行吗?”
禾晔见她依旧不搭腔儿,心生无奈之余,也产生了质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多管闲事?
这时,牧夕璟走上前,伸手去接禾晔手中的黑伞,低声说道:“我来吧。”
禾晔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还是直起身后退半步。
牧夕璟撑着黑伞,没有弯腰,也没有蹲下与对方视线持平,就那么笔直地站着,俯视着轮椅上的小胖墩儿,语气冷然。
“如果你真能让他们生不如死,就不用等了十几年,最后只是躲在一具小孩的身体里,你不过是在赌,赌他们不舍得这个孙子,但你别忘了,人性是黑暗的,如果他们发现真的除不掉你,到最后一定会放弃这个痴傻的孙子。”
“你在这儿跟一个小孩同归于尽,可害死你的凶手依旧好好活着,你的牺牲有什么意义?”
“你闹了这么多年,村里有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少了吗?害死你小女儿的凶手找到了吗?欺辱你的那些人死掉了吗?”
这一声声毫不留情地质问,让小胖墩儿的神情变得惊慌,他抬起头仰视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对方冷寒的神色,让他不知所措。
牧夕璟道:“最后一次机会,跟我们走,还是毫无价值地死在这儿。”
“我……”高灿灿尖利难听的声音响起,迟疑着问道:“你们真能帮我对付钱家人吗?”
禾晔:“我会尽可能的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小胖墩儿问:“我要怎么相信你们?”
牧夕璟:“你可以选择不相信。”
“……”小胖墩儿总觉得这男人周身的凌厉气质,让他莫名地畏惧,甚至不敢与其对视。
相比之下,反倒是旁边寡言少语的青年,看起来更好说话一些。
他将视线转向禾晔,问道:“你刚刚说让他们受到应有惩罚的话,是真的吗?”
禾晔:“嗯。”
小胖墩儿追问:“敢不敢与我签成鬼契?”
禾晔没说话,直接伸出手,刚准备掐诀立鬼契,却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阻拦“我来。”
牧夕璟把他的手拉回,自己伸手过去,正要掐诀,倏然察觉到自己动作太过熟练,随即转回头询问:“鬼契怎么签?”
禾晔提醒他:“签了鬼契,就必须做到答应小鬼的事情,否则会遭到契约反噬,轻者霉运缠身,重者气绝身亡。”
牧夕璟:“嗯。”
禾晔:“你不怕?”
牧夕璟思量半秒,神情自若道:“还行。”
最后,在牧夕璟的坚持下,禾晔帮他与高灿灿之前订了鬼契。
鬼契达成,高灿灿主动从小胖墩儿的身体里飘出来,随后被收入了黑伞中。
牧夕璟合上黑伞的瞬间,轮椅上的小胖墩儿发出凄惨的哭叫声:“爷爷,救命啊爷爷!”
大门口的众人听到这声,都跑了进来。
老头、老太首当其冲,一左一右半蹲在了小胖墩儿身侧,见他哇哇大哭,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喊道:“孙子,我的大孙子!”
老太瞬间哽咽,红着眼睛问他:“连庆,你看看我,认不认得我是谁?”
钱连庆顺着声音朝左边的老太望去,哭着喊了声:“奶奶。”
“哎呦,我的宝贝孙子,你可终于清醒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老头也赶忙问:“我呢,连庆,你认不认得我?”
小胖墩儿大哭,抓住他爷爷的胳膊告状道:“呜呜呜,爷爷有鬼,有鬼要害我。”
老头见他真的清醒,激动地红了眼眶,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爷爷在,不怕。”
这看似感人的画面,落在禾晔、牧夕璟眼中,却让他们无动于衷,生不出半分触动。
旁边凑热闹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谈论:“呦,没想到这两人看着这么年轻,本事这么大呢。”
“是呀,竟然真帮连庆看好了痴傻。”
“所以连庆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被鬼附身了?”
“啧,是谁家的小鬼,死了都不安生,连小孩子都作践,瞧瞧把连庆给弄成什么样儿了。”
旁边的牧夕璟听不下去了,出言辩解道:“这事儿怪不得别人,这熊孩子带着一群同伴跑去别人地里偷东西吃,还往人家坟上撒尿,小鬼不缠他,缠谁?”
这话一出口,众人瞬间沉默。
第046章 第 46 章
“那确实有点过分了。”
人群中响起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一个豁口, 其他人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附和:“现在的小孩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说也是死者为大,竟然往人家坟上尿尿, 啧啧,壮勇你俩确实要教育教育了, 不然这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怎么还跑去人家地里偷东西吃, 你们家十几亩地呢,想吃点啥不能种?”
老头、老太被大家说的有些没脸,讪讪道:“小孩子懂什么偷不偷的,别把话说那么难听,再说了他这个年纪,就算是敞开了吃,又能吃多少, 地里种东西不就是让人吃的嘛。”
“再说了,人都死十几年了,那时候我家连庆还没出生呢, 谁知道那坟里埋得谁。”
“其他人早投胎去了, 怎么就她还一直在村里闹腾,还不是因为……”
“行了。”老头没好气地出声制止。
他作为当年事情的主角之一, 根本不想听人提起这些事情。
老太不满地朝他白了一眼,但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让他丢人, 毕竟这丢的是钱家人的脸面。
老头冷声道:“虽然这件事是我家连庆不对, 但他也受到了不小惩罚, 再说那天也不止我家连庆自己去的。”
钱壮勇说着, 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中年妇女身上:“王芳,你孙子天天跟连庆一起玩的, 那天应该也去了吧。”
中年妇女噎住,没接话。
老头见对方吃瘪,心里畅然,面上也多了几分得意之色:“谁家小孩不闹腾,一会儿被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刚刚被点名的王芳冷嗤了声,小声回怼:“也是,那么多小孩一起去的,偏偏就你家连庆被缠上了,痴傻了半年时间,其他小孩子却半点事情都没有,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家里大人做错了事儿,却让自己孙子背,当年把人给逼死,现在还去人家地里偷东西,嗬呸。”
王芳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朝大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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