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灵仙子跟着点头:“听说陛下甚至就当着现任小魔王的面,杀了他的哥哥……哦,上任魔王没有子嗣,现在的魔王是他的弟弟遥冀君。”
担心君上听糊涂了,朔灵还自动解释。
戚葭:“……那小魔王是什么态度,在没有证据说他哥要起兵的情况杀死他兄长,他不跟陛下拼命?”
“那倒没有。”朔灵仙子答:“我听我爹说过,那时候魔界还要受天界庇护呢,当年天妖大战之所以打得天崩地裂,是因为魔界已经几乎被妖族攻陷了,许多魔比天界还要憎恶妖族,也更为敏感。”
戚葭点点头,这他看四界年史的时候倒也是知道的。
朔灵:“反正这些年魔界,至少表面上对咱们天界倒是一直很恭敬。”
“能不恭敬么?”
有关魔王的秘辛,经常出入玉京的韩默比朔灵仙子多知道一些:“那位小魔王倒没有跟咱们陛下拼命——当年他直接被吓破胆了!据说陛下斩杀他兄长的时候,长剑距离他胸口也仅差了半寸,血全都喷到了他脸上,那小魔王都不知道躲!”
“这些年他一直都不务正业,整日只知流连烟花之地,醉生梦死的,轻易不敢来面见陛下,平时也不太主事。”
“……咱们陛下凶残的恶名,跟吓傻了现任魔王也有很大关系。”
说到最后韩将军语气更沉重了。
戚葭:“……”
朔灵仙子也一脸沉重:“是呀,而且魔界三十六洲只有二十五洲归现今的魔王统治,子民绝大多数都是地灵族和圣月族一脉。但魔界本有四大种族,其余十一洲仍被这些种族不断割据和争夺,情况也十分复杂,且魔王麾下早已有异军渗透也说不定……那些人最恨的应当就是咱们陛下了,估计私底下没少编排造谣抹黑陛下。”
“……噢。”
戚葭最终得出结论,当天帝是有很爽的一面,比如掌管生杀大权,拥有别人没有的法术,怎么想都很厉害。
但另一方面,在乱世中做拥有独特技法的天帝也并不爽,要平衡的东西太多了,比如现在的虞白溪。
“……历任天帝都以仁德著称,唯有虞白溪是以杀戮……”
戚葭喃喃自语,又抬手敲了敲桌面:“为何会如此?仅仅因为妖神的遗部还在祸世么?那妖神的目的又是什么?”
“妖神的目的自然是统一四界。”朔灵仙子说:“这世上谁没有一统四界的野心呢?”
“可本君看的许多话本和书籍里,怎么说的是精怪们追求的都是飞升进神域、获得永生呢?”
戚葭看了朔灵仙子一眼,笑得明眸善睐:“没理解错的话,神域是上界,目前的四界也只能是下界。凡修行者无一不想要成神。既然那位妖神都已经半步封神了,为何还放不下四界?”
“成神虽然人人向往,可四界已经至少百万年无人真的飞升进入神域了,也许便是这个原因吧。”
朔灵也不知道,只能勉强分析:“那位妖神号称是半步神境,可谁又知道真正的神境是什么样的呢?估计他就是修到尽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精进了,或许是他发现根本没有神域,才开始想要统一四界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
戚葭对朔灵仙子给予了肯定,发现一旁的韩将军忽然没了声音,不由好奇地看向对方:“韩将军,你怎么看?”
骤然被点到的韩默:“这个……妖神的事,臣不知,所以不敢妄加评断。”
“对了。”朔灵仙子又眼珠一转,古灵精怪道:“小仙出生晚,没有见过那位妖神,可韩将军应该是见过的吧?”
“对啊,你不是陛下发小么?”戚葭也想起来:“那你应当见过那位妖神?”
韩默:“咳咳,君上说笑了,臣真的不敢说是陛下发小!臣比陛下还要小上近一千岁呢!至于妖神……那更是高看臣了,甭说那位从前在妖界便地位尊贵、堪比昔日陛下在天界为太子时的待遇,便是这实力之悬殊……小仙也只有在他打上天界的时候见过他一次。
“那次陛下杖剑而出,以他新锻造出来的‘三清剑’对战妖神的神兵‘美人骨’,直打得天崩地裂,当时小仙还法力低微,逃命都来不及根本看不明白。”
韩将军的话总结来说便是那时他既弱又小,因此什么都不知道。
戚葭:“……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是四界数十万年才出的一条龙,因此不是人人都是虞白溪,这很正常。
安慰了韩将军一番,三人又一边吃茶,一边说向了别的话题。
巍峨耸立的宫殿之外,飞檐之上的云层之间,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气。
有一人巍然屹立其间,正是离开玉京整整一日的虞白溪。
与寻常时端正持正的形象不一样,天帝不仅衣上带血,就连寻常时的一头青丝也尽皆化为了白发。
“陛下。”银衣红甲的女将军来到浑身染血、骤生华发的天帝身边,对这一幕俨然习以为常。
她侧耳稍一倾听下面的对话,碰巧听见韩默大放厥词、操着大嗓门告诉君上,说陛下曾经处置了许多人……
韩凰羽面目骤然扭曲了一下。
“臣弟口无遮拦言语无状,陛下恕罪!”
天帝却未作任何反应,只是道:“本座既让他跟着他,便不在意他告知他这些。况且保密方面,韩将军做得不错。”
末了,虞白溪又没头没尾地说:“他终究会恢复记忆,要他提前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也好。以免……”
以免得什么,虞白溪没有说。
但天帝脸上罕见地多出了一些落寞,又哂然一笑:“不过也没有什么分别,他终究会离开这里,离开本座。”
“陛下……”
韩凰羽其实有许多话想说,也有许多问题想问。
但这一刻面对孤高清绝的天帝,凰羽将军最终也只是道:“臣只知道,即便全天下都误解陛下,可唯有君上,他一定懂您。”
闻言,天帝眸光一动,转头望向她。
凰羽将军却什么都没再说。她本也不是喜好多言之人。
于是天帝罕见地追问:“所以呢?想说什么。”
凰羽将军:“昔年……是因为君上,臣才可以活下来,为陛下戍守樊城重地。”
“君上虽未与臣说过一句话,可臣想来,君上救臣便是料到四界会有今天。”
虞白溪:……
天帝表情怔忪,已经回眸重新望着下面的宫殿。
宫殿里头,小韩将军正对他的君上八卦新任魔王被陛下吓傻的事情。
虞白溪一边侧耳听着,一边又恍若不闻,表情旷然无有喜悲。
最后,天帝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他那般智慧通透,自然懂得本座在做什么。”
是以,他们之间连误解都不会有。
天帝忽然想起胖啾常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头有不少虐恋情深、爱恨情仇。
却也不知,那样的故事都是如何发展而出的?
“不过,臣以为陛下其实也可以稍加展望一二,万一若是恢复记忆的君上仍愿意留下来呢?”
韩凰羽最终还是选择多一句嘴。
迎着陛下再度骤然看来的锋利视线,凰羽将军嗓音犹低:“毕竟君上他,应当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嗯。”天帝的声音比凰羽将军还要沉重。
“而臣最关心的是,”
韩凰羽加快了语速:“若届时,君上当真选择留下,陛下又打算如何安排君上,如何与君上相处?”
虞白溪:“……”
带血的衣摆随风晃动,血腥气丝丝扣扣地散进风里,伫立云中的天帝表情莫测,久久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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