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黑发雄虫并无制止的意图,他连忙联络了医疗队前来运虫,顺便冲戴佩道,“烦请您和我们一同去将他送往相关科室接受治疗。”
作为医者,尽管他也觉得戴家两名虫子说话让虫不快又逻辑清奇,但这里是医院,还是他的工作场所,他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让戴家小少爷赶快送他的长辈去就医,也是将对方带离这里的好由头,免得对方继续多说多错,措酿成更糟糕后果。
清楚自己今天在这里已经再讨不到任何好,戴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对于害怕自己会被同样扔出去的恐惧战胜了他想要继续在争取点什么的想法,他胡乱冲医生点点头,随着赶来医疗队一同去搬运自己的长辈。
首先他们得把对方从墙壁上弄下来。
不用送去让仪器检查,周围经验丰富的医护员们也能判断出,这名戴家虫族全身骨头至少碎了一半。
瞧瞧那扭曲的姿势!
将对方从墙上弄下来后,墙上甚至还留下了无法复原的‘艺术虫形’。
戴佩一刻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多呆,他随着移动病床就准备离开。
“戴小少爷。”
齐斐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让戴佩脚下一踉跄。
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情绪,他回过头的时候感到自己畏惧之余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而黑发的雄虫依然维持着刚刚随手扔虫的神情。
对方示意正畏缩在角落已经全身颤抖,话也无法说出的虫崽,“你忘了带上自己的‘族弟’。”
似乎刻意在‘族弟’上咬了重音,但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戴佩慌乱的回身拉起被自己遗忘的虫崽,又听齐斐道,“送你的长辈去脑科做检查时,请务必也不要忘了自己。”
……不要忘了自己?
这乍听起来像是关心的话语,但戴佩清楚这样的情形下齐斐对自己绝不是有关心之意。
一直到走进传送机,戴佩才反应过来,“!!”
——齐斐在委婉的说他脑子有毛病。
“……雄主……?”
即使麻醉药效力再强,在这接连的大动静下,言还是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的言还有些懵懂,仿佛又回到了上一次任务中昏迷被送回时,在疗养舱内醒来的情形,但入眼是医院高级病房带有雕饰的天花板,这些繁复雕饰是简洁干练的军部疗养舱内不会出现的事物。
他正躺在一张舒适的病床上。
病床右侧是高级病房明亮宽大的窗户,此时窗帘拉开着,能看见窗外庭院内的景色,然后视线左移,尽管门口站着的虫子不少,言第一眼只看见了自己的雄主。
雄虫侧对着他站在门口,目光投向走廊,唇角带笑,眼神却是森然一片冷意。
他从没见过对方这样的神情。
雄虫在面对他时总是温和的,即使神色淡淡,但看过来的眼神沉静,偶尔还带着明显的温柔。
此刻的雄主虽然在笑着——他第一次看见雄主在笑,却像已经出鞘并架在脖颈,或抵在心口上的刀剑。
锐利而危险。
听见了言发出的声音,齐斐转过头看向病床。
于是言以及病房内其他还未离去的虫子们都发现,就像刀剑归了鞘,刚刚那压迫性十足的气场收敛起来,变成了与之截然相反的温和。
“还好吗?”
齐斐快步走到病床前,伸手替言理了理因侧头而滑到面庞上的碎发。
“我……”
为这样迅速转换的落差愣了愣,心头升起一丝被偏爱的窃喜和动容,又猛地想起自己会出现在病床上的原因,言挣扎着就想坐起来,“我的蛋?!”他惶急的抓住了齐斐的手,“雄主,蛋呢?它……!”
“蛋很好。”
齐斐反握住他的手,安抚的拥住他,让半坐起来的言靠着自己,牵着神色还有些惶然的雌虫,与对方一同将手覆盖在孕育着蛋的那块位置。
感受到双亲的气息,那个健康坚强的小家伙便又在言体内兴奋的动了动。
能够清楚感受到体内传来的蛋的共鸣。
这是证实那个小生命正平安无事最有利的证据。
言微微呼出一口气,感到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
然后他才感到自己身体各处均有疼痛感,应是在运载机和机甲撞上时受到冲撞所致。
“雄主……”
他低声唤了一句雄虫,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差一点让还未出世的幼崽遭遇不测的恐慌,还是确认蛋平安后的庆幸,或者还有点遭遇飞来横祸后醒来有对方陪伴的欣喜与安定。
“我在。”
雄虫抱着他的胳膊收紧了些。
从雄主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体温似乎能舒缓这些局部疼痛,让他贪恋着这被抱着的感受。
言就这么安静靠了齐斐片刻。
麻醉剂的药效还未完全散去,他几乎要在对方身上又睡过去,但明白房间内还有其他几名不可忽视的虫族存在,他强打起精神。
“上将,厉……奧里中将?”
逐一叫出其余还在病房内的虫族的名字,言在看到奧里时有一些惊讶。
今天事故发生突然,那时候他只知道是训练场内的机甲失控冲了出来,其余并不清楚。
厉上前一步,解释了今日事故的发生原因,奧里就自己没能及时制止属下启动有问题机甲一事表示了歉意。
在等到言平安无事的苏醒,并亲自表达了歉意后,奧里便先告辞,他还要去看望自己同样刚刚脱险,位于另一间病房的下属。
在离开前,这名奥家的年长雌虫看向齐斐,“今日一事我们会亲自彻查,一旦有新消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有劳。”
奥家位居三大将门之首,凭借着的是数十代虫族稳扎稳打积累下的战功基础,一代又一代的高级将领是让这个家族稳居头位的保障。
他们并不屑于去做一些‘小动作‘,但在遇见他虫做小动作时,也不会刻意点出。
因为那些‘小动作’并不能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当‘小动作’的虫爪子延伸范围过界,甚至试图拿他们当道具使,来完成一些阴暗目的时,他们同样不会忍耐。
目送着奧里出门,言才突然意识到门外的走廊墙壁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盯着那个明显是一个扭曲的虫形的凹坑,“雄主,那是……?”
“那是刚刚戴家的虫族在这里时,听闻该院院长是个十分热爱艺术的虫族,他与院长爱好相似,便激动的来了一次行为艺术。”
齐斐一本正经的又重复了刚刚的回答。
尽管已经听过一遍这个说法,旁边听着的安莱和厉仍然不由嘴角一抽。
言从那凹坑上收回目光,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安莱,“……”
厉,“……”
——竟然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
半晌,厉小心戳了一下安莱,“上将,你觉得言是真信了吗?”
“不知道。”安莱想了想,答,“不过若是雄主这么对我说,我也一定会相信的、”
就‘雄主说的话都对’这一点来说,安莱觉得言十分有前途,不愧是自己看重的下属,在这些方面品质和自己十分相似、厉默默扭开脸,“……”
他觉得自己一名单身不该和一名已婚讨论另一名已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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