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快得只能看见一道影子,快得任何人都来不及发出尖叫声。
人砸到地上的声音很沉,沉得像他此后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所以,当乔洛说起薛婷书去平静地探望他时,喻子轩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过来。
楼阁的风很大,太阳被天上的阴云遮挡。
最后一段路没有供人走的梯子,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上楼阁顶端。
边缘,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微微倾斜的坡面。楼阁没有装围栏,只有到人膝盖高的装饰花纹,站在边上的单薄人影仿佛随时会掉下去。
“婷书!”
尤白嫣看到熟悉的背影,急的连“表妹”都顾不上喊了,她抬脚就想往走过去,但硬生生因为顾及而停下。
听到声音的薛婷书转过身,惊讶地微微张大双眼:“尤姐姐?”
她穿着一身华丽又新式的旗袍,黑色的长发在脑后高高盘起,大方地露出修长白净的脖子。她把自己收拾地干净又漂亮,和过去逛街时一般无二。
薛婷书看了看尤白嫣身旁的喻子轩,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们知道了啊。”
“啊书,那只是谣言,你不要听进心里去……”尤白嫣慌乱地劝道,一直文雅得体的大家闺秀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是真的。”薛婷书打断了她,“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贴身的旗袍下腹部微微隆起,但并不明显。
她轻轻道:“我怀了孩子,是个被人甩的破鞋,没有贞洁的……”
“住嘴!”尤白嫣厉声呵斥。
薛婷书不禁住了嘴,呆呆地看着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表姐如此愤怒的模样。
向来文静贤淑的表姐一直是几个家族旁亲里,被人提起的楷模。
小的时候她曾经叛逆,对于大人口中的“贵女”不屑一顾,直到她在家宴上见到了表姐本人。在一群心思各异了无生趣的人群中,她瞥见了表姐垂下的、轻轻晃动的步摇。
在她的记忆中,她的表姐应该穿着华贵的云帔,别着雅致明丽的珠花,在书香榻上捏着巾帕静静地绣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灰扑扑的短衫,脸上露出严厉和愤怒的表情。
表姐对她发了火。
薛婷书愣愣想到,但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尤白嫣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
“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你不要打掉就是!”
尤白嫣冷漠但思路格外清晰:“只要收买了医生,这件事就不会有别人知道。之后再买几张小报澄清,这就是居心叵测之人想要污你清白。要是有人不配合,除去便是。”
喻子轩顿感背后一凉。
“既然是谣言,那就让它彻底变成谣言!”
薛婷书:“……啊?”
“阿书,别怕,到姐姐这儿来好不好?”尤白嫣放软声音,对她轻轻道,仿佛刚才说出那一大串布局的不是她。
“可、可是……”
薛婷书觉得自己应该反驳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尤白嫣垂下头,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脆弱得让她忍不住揪心,“阿书,还记得那封信吗?”
薛婷书脸上出现一丝动容,尤白嫣继续道:“我第一次写那样的信。”
她的脸上露出追忆的表情,微微侧过头,抬起的巾帕挡住了她半张脸。
“你还记得那天吗?那天天气很好,外面的柳絮飘进我的屋子里。你高兴地告诉我,你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在你被人诋毁的时候,他站出来为你解了围。”
“‘那是我将来会爱一辈子的人’——”
“你这么对我说。”
“表姐,我……”
喻子轩沉默地站在一边,时刻防备着站在危险边缘的薛婷书什么时候掉下去。
好在她似乎一直被尤白嫣的话吸引,尖细的高跟鞋跟踩在边缘凹凸不平的饰物上,没再动弹。
“我一直很羡慕你。”
“你在十三岁被薛家送进了学堂,你跟着先生学习,听着圣贤的教导,出入时新的舞会。啊书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坚强、勇敢、无畏……”
“不是这样的,表姐!这都不重要了,我早就连薛家都回不去了。”
如果不是乔洛带着她,她甚至进不去王家的宴会揍那渣男。
尤白嫣没有被打断,“你告诉我,爱是需要表达的,要大胆地去追求的。”
“啊书,爱情你追求了,你做了你能做的所有。哪怕是王家的宴会上,也做得很精彩!”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薛婷书大闹一场后,对她说你做的很对。
“我不知道薛家是如何看你,但对我来说,你是特别的。”
就像每一个春天,飘进她四四方方的院子的柳絮。
“如果没有你,我就写不出那封信。虽然那封信如今已下落不明,但是我从不后悔写下它。”
“表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嗯。”
薛婷书轻轻点了点头,她抬起手,移开巾帕,露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宣传纸。
喻子轩猛得转头,瞪大双眼,什么时候!
百密一疏,饶是他再怎么努力去清除尤白嫣视野中的贴报,也架不住主动被人塞进她怀里的宣传小报。
哪怕离得再远,都能看到纸上红彤彤几个大字——“孟青松!叛国贼!”
“你们一直不想让我知道的,就是这个吧。”
薛婷书一急,连自己站在哪儿都顾不上了,“尤姐姐!——啊!”
“婷书!”
尖细的高跟鞋没有踩稳,薛婷书失去平衡,上半身向空无一物的半空倾斜。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迟早会经历一件事或者遇见一个人——”
沉稳的声音在暗巷中响起,面容冷凝的男人抱臂,对面前金发的青年缓缓说道。
“此后,便困囿半生,踽踽不得行,所做的一切都像在赎罪。”
乔洛看着天玑棱角分明的面庞,男人双眼内敛,黑色的瞳孔仿佛沉淀了狭窄小巷里稀薄的辉光。
巷里倒了一地的尸体,穿着便服看不出是哪一方派出的人。
原本,他们将在街道上上演一场“乱枪打死无辜路人”的戏码,但是如今已被天玑提前打断。短暂交锋后的硝烟味还没散去,地上的人表情凝固在“惊恐”上。
乔洛听到巷子深处,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梁有志”,巷口的街道就是他在上一个副本身死的现场。
他带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正在竭尽所能的奔逃。
人马上要到了,在到之前,乔洛抓紧时间问:“你和天璇共事这么久,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天玑坦然地摇了摇头,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坦然地告诉别人自己进入轮回的目的的。
“不过,我知道一点她进入轮回前的身份,她是一位公主。”
“是吗。”乔洛不再言语,他侧头听了听脚步声,“你等的人要到了。”
话音刚落,拐角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衣着潦草,似乎有三四天没好好打理了,脸上胡子拉碴,盖住了一张本算得上青年俊杰的脸。
梁有志看到巷口满地的尸体和两个站立的身影,当即刹住脚步,脸色唰得一下惨白。
天玑朝他缓缓走去,他忍不住倒退一步,嗫嚅说不出话:“你……”
“放心,我不是青军。”天玑言简意赅。
梁有志瞪大双眼看着他,不知道信没信。在天玑来到他面前将手伸向他时,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就算天玑说的是真的,他也不信拥有这种气场的人会是什么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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