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修真](11)
宿歌对薇罗仙子十分尊敬:“师尊所言极是。”
那边薇罗仙子又问道:“徒儿,这几日可有何感觉?”
宿歌心中不解,面上依旧平淡:“何感觉?”
薇罗仙子轻声道:“自然是我命你接送孟亦,往来于九曲峰和丹岩峰之事。”
宿歌实言:“宿歌不知师尊话中含义。”
薇罗仙子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徒儿,你实话告诉为师,你当真心悦那叫应霜平的晚辈?”
“师尊何出此言。”
薇罗仙子斟酌道:“你可知,孟亦曾经仰慕于你。”
宿歌眸底闪过几丝微光,须臾便倏而不见,化为平静漠然:“徒儿知晓。”
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宿歌脑海中再度浮现孟亦曾经热忱钦慕的眼光与如今淡漠疏远的双眸,孟亦这两种截然不同又一样好看的神情交替出现在自己眼前,令宿歌心中划过一丝不可知的轻颤。
薇罗仙子变幻出蚕丝罗扇,纤手执着轻轻扇了扇:“为师大抵知晓五十年前发生之事,也知晓孟亦曾经待你是真。正因如此,我这几日才会令你接送于他,徒儿,为师不清楚你对那应霜平的好感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你若是想寻一位道侣共度一生,为师更看好孟亦。”
宿歌闻言,心底微动。
薇罗仙子又道:“孟亦丹田中元婴缺失,灵根却未毁,这修真界天材地宝无数,未尝没有能重铸丹田元婴的神药。若你有此意,为师自然帮你寻来,为他修补身子。须知,修仙此路危机四伏困难重重,你若是真想寻个相伴毕生的道侣,在为师看来,无论是于天资还是于品性,更甚至于从姿容样貌而言,孟亦此人都要比应霜平好了不止千倍万倍。”
宿歌不语,他为人情感寡淡,对应霜平的观感不过平平,与路人无疑。
当年只不过看应霜平整日里都乖巧听话地跟在孟亦屁股后头,总是赶也赶不走,后来不知为何她他突然开始追逐自己,又要跟在自己身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宿歌任由其突然对自己的追逐,顺其自然地放纵他跟在自己身边,不驱赶,却并不放在心上。
如此一来,便使得宗门上下许多弟子都开始传说他对应霜平另眼相看。
至于五十年前宿歌为何要对孟亦那般做为,不过是他欠了那玄温宗主一份人情,玄温要以此事为抵,他便可有可无地帮那人一齐擒住了孟亦。
思绪回转,宿歌头脑清醒道:“师尊不必费心,弟子没有寻找道侣的想法。在弟子看来,修真之路困难重重,道侣不过是累赘罢了,更何况应霜平这等资质低下之人。”
“你这贬低应霜平的话,在为师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莫让要宗主听了去,他最是喜爱他这名关门弟子,连相伴数百年的孟亦都……总之,你若是想要寻找道侣,”薇罗仙子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为师看好孟亦。你或许不知,此前孟亦对你,确实是真心相待。”
对于薇罗仙子一番话,宿歌并未放在心上。
恰在此时,灵芮房间的门打开,孟亦神情淡漠,面色苍白走了出来:“好了,治疗结束,灵芮不日便将清醒。”
薇罗仙子闻言,问道:“我们可否进去一看。”
“自然,”孟亦不卑不亢,神情自若,“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转身兀自进入屋内。
看着他的背影,宿歌倏而想起刚刚薇罗仙子的话语,转而他又想起孟亦如今冷清惫懒的神情,忽然忆起孟亦不止失了元婴,也曾被……剜了心。
这世上是有重铸丹田元婴的神药,可是,哪里又有补心之药。
——————
室内,灵芮尚在昏睡。
她唇上青白之色消失,面色也不再苍白如纸,沉睡中眉头舒展开来,看起来状态良好。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宿歌总觉得孟亦看向灵芮的眼神中有不易察觉的些许柔意,那是五十年前孟亦眼中经常有的神色,却是五十年后重遇他第一次在孟亦眼中看到。
孟亦对薇罗仙子道:“灵芮三日内便可清醒,之后多加休养便是。”
大抵是对孟亦十分看好惋惜的缘故,薇罗仙子态度亲和:“辛苦你了。”
孟亦摇首:“灵芮毕竟曾是我师妹。”
一个“曾”字,便道出了他此刻本心,他早已不再当自己是宗主玄温之徒。
交代完灵芮的事,孟亦朝着薇罗仙子微微拱手:“薇罗长老,孟某身子不好,今日便先行告退了。”
薇罗仙子摇摇罗扇,啪的一声合上:“九曲峰离丹岩峰相去甚远,让宿歌送你一程罢。”
孟亦推拒:“不必劳烦,今日孟某要先去别处一趟,不直接回峰。”
宿歌闻言,漠声道:“既然不必,那就算了。”
端的是冷傲漠然。
对于他的态度,孟亦不甚在意,他自若从容,将该有的礼数行完,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薇罗仙子目送孟亦远去的身影,扭头看向宿歌,最后只能叹息道:“为师只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弟子从不做让自己的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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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孟亦提前给流炎马下了指令,命它循着自己的气息而来,如今已然守在了丹岩峰下。
此时,流炎马于山脚下静候,见到孟亦,鼻中喷出一股气,而后便朝他奔来。
孟亦站立在原地不动,等那流炎马靠近自己,轻手捋了捋它的鬃毛,流炎马立时曲起四肢,蹲下身,方便孟亦骑跨。
孟亦向来不紧不缓,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小动作,由他做出来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他洒然翻身骑上马,手持缰绳。流炎马起身,愉悦似的啼叫一声,便踏云朝着山脚下奔驰,直朝着宗门外而去。
——————
世间沧桑变幻。
说起来,孟亦已有五十年不曾离开过九曲峰,更遑论是鸿衍宗。
他心中已经知晓,这许多年过去,绵延万里的鸿衍宗下那座修者往来的城镇必然变化了许多。然而真等到亲眼见着,才发现五十年时间,他已经快认不清自己常来的这座城镇的本来面貌。
幸而宽阔的主街道未曾有什么变化,才让他得以循着记忆找到自己想找的那家丹药铺子。
丹药铺子中的侍者早换了人,看根骨,是个二十来岁炼气七八阶的修者,丹药铺子门口还有两名筑基期的散修把守。散修之中,不归属于宗门或是其他势力,能修炼到筑基期,都是或道心坚定,或有所奇遇之辈,皆算高阶修士了。
那年轻侍者看见孟亦,先是被他姿容气度惊艳良久,待到回过神来再观其修为,才发现此人竟是个连引气入体都未做到的普通人,心中觉得怪异之余,也未曾看轻他,毕竟若是没有修为还能生的如此绝艳,养成这般清贵气度的人,必定来头不小。
年轻侍者迎上来,微弓着腰拱手笑问道:“这位贵客,请问您来小店,是有何需求?”
孟亦看了眼四周,道:“何杜衡可在此处?”
那年轻侍者闻言,心底微惊,态度更加小心翼翼:“敢问贵客,寻我们掌柜的有何事?”
听闻何杜衡确实在此,孟亦放下心来,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年轻侍者:“拿给何杜衡一看便知。”
年轻侍者听出他与掌柜的关系不浅,不敢有丝毫耽误,拿着玉佩,叮嘱其他人看着店,自己就步伐匆匆去寻人了。
不过片刻,掩下的门帘背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帘被撩开,一名身材健硕,人高马大的修士满面焦急走了出来。那高大修士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在大型宗门以外的散修中,可以说不可多得,散修资质平平,资源有限,能突破筑基就已经是幸事。
再者,金丹难结,真人稀少,金丹期的修士在小型宗门中已然是可以做长老的存在了,甚至有的小势力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金丹真人罢了。
足以见得这人修为不俗。
然而,那人高马大的金丹真人见着店中清贵而立的孟亦,竟是看呆了去,双眼逐渐泛红,五大三粗的八尺英挺男儿此时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踌躇着不敢上前。
孟亦抬眼看他:“五十年不见,你已成功跨入金丹期,不错。”
言语冷清中带着一丝熟稔之气。
何杜衡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挥手令侍者关了丹药铺子的门,暂停营业,又遣散了其他人,这才对着孟亦拱手恭敬道:“主人。”
孟亦摇头:“九曲峰已逝,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叫我。”
何杜衡拱手,神情执着:“主人。”
“罢了,”孟亦不与他多争论,而是淡声道,“我这次来寻你,是找你来拿我数十年前放在这里的锦盒。”
何杜衡闻言,立时引着孟亦走到后院,进入一道机关暗道之中。
他一直将锦盒好好存着,只等着有朝一日主人归来,此时他终于等来了孟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