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23)
“没事……”贾西贝揪着衣角,“没事我走了。”
小柳哥翘起二郎腿,从敞开的睡衣下摆看得出,他里头什么都没穿,“你要是走了,一会儿那小伙就得皮开肉绽送回去。”
“啊?”贾西贝的关切、担忧全写在脸上。
“来,”小柳哥笑了,拍拍床,“过来坐。”
贾西贝不愿意,可不敢不过去,扭着腰蹭了两步,轻轻地抽鼻子:“小柳哥,你别打他行不行……”
小柳哥的眼睛都放光了:“行,当然行,”他急切地搓手,“你来。”
贾西贝就坐到他身边,肩膀挨着肩膀,蜡烛的香味浓得呛人,小柳哥托起他的手:“看过手相吗?”
贾西贝摇头。
“我给你看看,”小柳哥展开他的小手,慢慢地捋,“哎呀这生命线,都到这儿了,”他摸着他手腕内侧发痒的地方,“活得长。”
贾西贝夹着胳膊,觉得很别扭。
“嗯……你小时候吃过苦,”小柳哥贴着他的耳朵说,“受过不少委屈。”
他说对了,贾西贝吃惊地看着他。“小时候吃苦”这招屡试不爽,小柳哥顺势搭住他的肩膀:“你看这条线,都插到手指缝里了……”
他收紧手臂,几乎要把贾西贝整个搂进怀里,贾西贝却傻傻地盯着自己的手心,浑然不觉。
“你的爱情线特别好,”小柳哥瞄着他大外套里的白脖子,“有人疼,岁数比你大,是个哥哥,跟着他就不遭罪了。”
“嗯。”贾西贝点头,修哥是很疼他。
“这个哥哥……”小柳哥忍不住了,吧唧,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贾西贝吓着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柳哥把他压倒在床上,跨上去,猴急地解睡衣带子,贾西贝则愣愣看着他,委屈地说:“我……我是男孩。”
“知道,”小柳哥使劲拽他的裤腰,“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贾西贝好像明白他要干什么,又好像不明白,蹬着床拼命往后缩,缩到床里头,被小柳哥死死摁在那儿。
他很用力,攥得贾西贝都疼了,他拼命挣扎,腰上的枪掉出来,滑到小柳哥胯下。
“枪?”小柳哥捡起来,惊诧地瞪眼睛。
但勃发的欲望让他无暇深究,扬手把枪扔到地下,朝贾西贝扑上去。
贾西贝尖叫,那是他唯一能自卫的东西,两手在床头乱抓,抓到小柜上一个方形的玻璃瓶,很硬,胡乱朝小柳哥砸下去。
“我cao!”小柳哥一疼,松了手,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是香水瓶子,瓶塞砸掉了,香精混着酒精淋了他一身。
贾西贝哭了,光着上身蜷在床头,小柳哥头上见红,摸下来一手血,他骂了一句,朝贾西贝抡起拳头。
手边真的没东西了,除了枕头、蜡烛,就是点蜡用的打火器,贾西贝没细想,抓起打火器朝小柳哥伸过去,按下了开关。
霍地一下,橙红色的火焰在小柳哥湿淋淋的皮肤上燃起,玫瑰香水的味道迅速蒸腾,他只喊了一声,就被热气灼伤了呼吸道,翻滚着,蹦跳着,在昏暗的房间里起舞。
贾西贝攥着打火器,愕然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火柱,窗帘引燃了,床单也着起来,门外有小弟听到声音,试探着问:“大哥?”
他跳下床,惶急地在大屋里乱转,屋里有火,外面出不去,拽开窗子,三楼不高,可近处没有落脚的地方,这时一抬头,看见衣柜上的通风管道。
他打开衣柜,扒着拉出的抽屉爬上去,顶开管道网朝下看,地上小柳哥已经不动了,他用脚把衣柜恢复原状,向上钻进管道。
管道对他来说还算宽敞,手脚并用可以爬行,头上有风,应该是连着出风口,屋里的浓烟冒上来,顺风飘向身后。
爬了没几米,他听身后砰地一响,小柳哥的门被撞开了,有人喊着:“灭火!把小柳哥拖出来!那个娘娘腔呢!”
他吓得浑身打颤,眼泪啪嗒啪嗒滴在手上,黑洞洞的一条长管,只在不远处有一块光亮,他哽咽着爬过去。
快到近前,手脚轻下来,透过管道网往下看,是一间手术室,手术刚结束,医生坐在椅子上休息,台上是一个昏迷的病人,工作人员粗鲁地撤掉了他的无菌布和呼吸面罩。
贾西贝一把捂住嘴巴。
那张脸,是阿来,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可往下看,肚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还没擦净。
“先送肝,肝急着要,”医生摘下口罩,正是给金水做手术的那个,“左肾呢?”
桌上放着几个一样的方箱子,他看来看去,很不高兴:“说了多少回了,都贴上标签,弄错了怎么办!”
工作人员赶忙过来贴标签做记录,医生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最近南边受伤的御者特别多,小柳一直让我们抓紧,剩那几个小孩,这两天找时间都做了。”
贾西贝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不敢相信他说的,那些流浪的小孩,他们开心吃下的苹果、花生,自己曾经以为的美好,背后竟是这样残忍的真相!
医生打着呵欠离开,阿来被工作人员草率地装进裹尸袋,咚地扔在手推车上拉出去,然后,灯灭了。
长长的管道重新陷入黑暗,贾西贝在黑暗中抵着冰冷的铁皮,无声地哭泣,阿来,他还那么小,他好心告诉自己不要“硬顶”,他帮忙照顾金水,他还管朝阳组那帮混蛋叫“哥哥”!
震惊、痛心、憎恨,他颤抖得近乎抽搐,拳头在铁皮上反复摩擦,恨不得揉碎了染社的凶手……对呀,这就是他们来北府的目的,老大、修哥、贞哥,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在孤注一掷。
贾西贝擦一把眼泪,鼓起勇气,继续爬。
爬了很久才重新看到光,一个没见过的办公室,装修很奢华,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不认识。
“……大半夜的跟你在这破地方耗着!”一个说。
“今晚要出一批货,”另一个说,“以后这生意交给你,管事儿的叫小柳,我让人叫去了。”
“贺非凡你可真行,器官都敢碰,让你们堂主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贾西贝惊讶,下面那个高个子居然是朝阳组的组长贺非凡,那跟他说话的岂不就是丁焕亮?
“哪能让他知道,”贺非凡揽住丁焕亮的肩膀,“染社是正经社团,毒和器官是明令禁止的。”
丁焕亮推他:“有完没完,骷髅冠的目镜给我配了吗?”
“cao,这都第几个了,你就是不满意。”
“没我原来那个好。”
“你原来那个到底好在哪儿?”
“那是我拿一个小铁矿换的,据说是牡丹狮子的‘眼睛’,”丁焕亮阴狠地说,“等抓到岑琢,我一定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贺非凡看了看他:“牡丹狮子?”他哈哈笑,“你可拉倒吧!”
第20章 通风管道┃元贞拽了他的脚踝一把,很细,还软。
贾西贝擦一把汗, 跨过通风口往前爬, 这时底下有人敲门,急促地喊:“大哥!”
“喊什么喊, ”贺非凡放开丁焕亮, “进来!”
贾西贝回头看, 一个混混扑进屋,脸上被烟熏得黑黢黢的:“小柳哥……死了!”
“什么!”贺非凡第一反应是那些器官, “货呢!”
混混一愣, 忙说:“货没事,已经分头装车了。”
“不是冲着货来的?”
“不是……”混混不太说得出口, “小柳哥想玩儿一个娘娘腔, 结果……”
“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玩!”贺非凡气得踢了脚桌子, “他该死!”
“玩完就想扔手术室的……”
贺非凡摆手:“怎么死的?”
“让那娘娘腔活活给烧死了!”
“操!”贺非凡下令,“给我找,整个楼翻过来也得把这人找着,我活扒了他!”
贾西贝的皮肤倏地疼了一下, 屏住呼吸, 快速往前爬, 通风管道是连通的,这么绕,迟早能绕到熟悉的地方。
果然,没爬太久,他回到了病房上方,这屋有两个通风口, 他挨个看了,没见到高修和金水,应该是走了。
心放下来,再看阿来那张床,一个陌生的男孩坐在床边,是新来的。
他的心又狠狠地揪紧。
抬起通风网,他想从这儿下去,恰好新来那男孩要上厕所,推开门,门外站满了朝阳组的混混。
他们已经把病房控制了。贾西贝这才意识到,他是没法从熟悉的路线离开这栋大楼的,怎么办?还有元贞,他和修哥一起走了吗,还是……落在朝阳组手里了?冷汗冒出来,他赶紧往之前那间办公室爬去。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混混们的叫骂:“你他妈说不说!和你一起那小子上哪了,还有那个残废妞呢!”
接着是鞭子响,每一下,都抽得贾西贝头皮发麻。
“大哥……”这是元贞的声音,“我让你们带到这儿来,哪知道他们干什么了……”
又是一顿鞭子,贾西贝爬过来往下看,元贞被绑在上次那个地方,胸前的旧痂被生生抽开,新伤叠着老伤,一片血肉模糊。
“cao!”看问不出什么,掌刑的扔下鞭子。
一旁的混混说:“他说得没错,他一直在这屋待着,能知道个屁啊!”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从外拽开,一个混混呼哧带喘,看了一眼元贞:“别管他了,组长让全楼搜,人手不够,都跟我过来!”
混混们冲出屋,等脚步声远去,贾西贝抬起通风网,有些笨拙地从天花板吊下来。
元贞没大事,舔了舔嘴上的血,余光一晃,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人从通风口下来,眼睛都直了:“贾……”
贾西贝一落地,眼泪唰地就流下来,边抽鼻子边给他解绳子:“哥,我杀人了,”他可怜巴巴地抹眼泪,“要是让他们找着,要扒了我的皮……”
娘娘腔,杀人?元贞没法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杀谁了?”
贾西贝扶着他到通风口底下,小声说:“小柳哥……”
元贞惊诧,但情况危急来不及问,他跳上窗台,纵身扒住通风口,一个引体向上钻进去,然后朝贾西贝伸出胳膊:“来。”
贾西贝扭着爬上窗台,很吃力地抓住他的手,小累赘似的,一点一点被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