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下)(48)

　　阿尔娅和黑猫藏在树洞里，一边享用变异兔，一边计划接下来的行程。
　　远在十一区的齐乐，压根不知道他将迎来第一位同族，正高兴的带着海龟在集市中穿行，向他介绍原生们开设的商铺。
　　之前火蚁说有人造访，齐乐想过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来的会是伊桑。
　　为方便行动，伊桑特地变成类人形态，并带上几株气味浓郁的变异草，隐藏起独特的气息。
　　如此一来，哪怕是在拥挤的集市中，彼此擦肩而过，也很少有原生种会留意到，走在身边的青年根本不是陆地种群，更不会生出好奇，为两人避免不少麻烦。
　　想起在集市入口见到伊桑的情形，猫爸不免摇头失笑。
　　同鲸鱼充满爆发力的肌肉不同，伊桑的体格偏向修长，行动不紧不慢，整个人的气质意外温和。
　　或许是天性使然，捕猎之外的时间，伊桑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侵-略-性，脸上带着笑容时，更会予人如沐春风之感。
　　他的五官只能算是端正，分开来看，平平常常，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组合到一起，就是会让人觉得舒服，总想多看几眼。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耐看”。
　　见到齐乐，伊桑先是弯下腰，高度不太合适。想了想，干脆坐到地上。虽说海拔还有不小的差距，至少不会让齐乐仰头仰到差点翻跟头。
　　“我早就想来看看。”
　　和虎鲸一样，伊桑身上的衣服样式简单，以方便行动为主。下--身-是一条深色长裤，包裹住两条长腿，上身是一件工字背心，露出宽阔的的肩膀和有力的手臂。
　　背心外套着一件衬衫，颜色透明。
　　齐乐瞅了一会，不禁歪了一下脑袋，用爪子摸摸鼻子。
　　学者的气质，却是这样的穿着打扮，偏偏半点不觉得违和。
　　能怎么说？
　　颜即正义？
　　猫爸四十五度角望天，估计也只有这个解释。
　　伊桑来访，作为朋友，齐乐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带对方游览集市。
　　伊桑出手很大方，每走进一间商铺，遇到合心意的商品，都会当场买下来。付晶核时，眼都不眨一下，正经发挥出“海洋土壕”特质。
　　等卖家发现晶核的不同，意识到刚刚和自己做生意的很可能是海洋原生种，两人早已经走远，进入下一间商铺。
　　很快，齐乐带伊桑走进猛禽的商铺。
　　仓鸮和海蛇有长期生意，多次前往海上，对海龟并不陌生。可见到出现在面前的伊桑，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怪仓鸮出现这种反应。
　　任谁都无法想到，第八区的海龟会在旱季登陆，甚至穿过两个区，跑来十一区的集市。
　　不过，双方既然认识，做生意总要给些优惠。
　　伊桑不在乎晶核，大把向外撒。
　　对他来说，这些堆在海里也是落沙子，没有任何用途。用来交易异兽肉和药剂，简直像是白捡一样。
　　仓鸮却十分坚持，价钱优惠不说，还额外送给对方一头新捕的变异羚羊。
　　“变异瞪羚十分胆小，总是跟在其他兽群身后，常年在各区之间迁徙。他们会在十一区露面，证明大群的变异牛羚就在附近。”
　　仓鸮抓起个头不大、头顶长有三排弯角的猎物，口中道：“等到变异牛羚经过，会有更多异兽可供选择。我建议你可以多留几天，多抓一些再返回领地。”
　　“我会考虑。”
　　伊桑收起异兽，和齐乐一同走出商铺。
　　猫爸甩甩尾巴，觉得请伊桑多留几天，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围捕变异牛羚的事放到一边，他最近正打算去一次基地，交易更多的药剂和飞行器。
　　如果伊桑愿意同行，可以亲自到航空港走一走，亲眼见证一下，希雅尔管辖之下，基地内的异族行事有什么不同。
　　等他返回海上，将消息传开，海洋原生种们都会有更直观的印象。
　　至少要让大家明白，基地中的异族和那些到蓝星捕猎的异族有很大不同。这些异族可以交流，可以做生意，甚至可以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来犯的敌人。
　　在齐乐看来，蓝星想要发展，就避免不了和外界打交道，基地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彼此尝试接触，才能避免见面就瞪眼，眼神对上就剑拔弩张。如此一来，才能有进一步的合作。
　　所以说，沟通很重要。
　　走出商铺，齐乐组织一下语言，向伊桑说出他的打算。
　　海龟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在理，如果可以，我很想去基地看一看。但我不能在陆地停留太久，最多一个星期就要回去。”
　　齐乐算了算时间，笑道：“足够了。我们明天出发，到基地交接货物，当天就能返回。”
　　“那倒是没有问题。”
　　对于异族建立的基地，海龟一直心存好奇。在联手击退来犯的海盗时，这种好奇达到顶峰。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有满足好奇心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意错过。
　　敲定行程，齐乐放松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前段时间，我邀请几名异族来集市。他们买走不少异植，其中有几种是海洋藻类。”
　　“海洋藻类？”伊桑顿了一下，诧异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搜集的藻类都有剧-毒。说是为配置药剂使用。”
　　“是这样没错。”齐乐绕过一排建筑，甩甩尾巴，迈步走进一条热闹的街道，“异族的种群很多，习性也是多种多样。有不少异族喜欢食用有-毒-植物。”
　　“像鸵鸟喜欢吃有-毒-的菌类？”
　　“相差不大，但也有所区别。”齐乐想了想，说道，“我认识一名异族，她的舌下有一个-毒-囊，需要定期食用有-毒-植物，为的是补充里面的-毒-素。这是她的种族天赋，像咱们从食物中获取能量一样。”
　　“原来是这样。”伊桑点点头。
　　“很多异族都对蓝星异植感兴趣，有-毒-的藻类也在其中。这对咱们来说是件好事，不是吗？”齐乐眨眨眼。
　　“好事？”
　　“我提到的异族来自星宿六，她给我介绍了十多名商人和海盗，都计划购买大量的有-毒-植物，运回星系贩售。如果交易顺利，彼此都能满意，有九成以上会变成长期买卖。”
　　两人走在集市中，空气中弥散着烤肉的香味。
　　远远见到刺猬的烤肉摊，齐乐不自觉加快脚步。
　　“海豚上次和我说，这几种变异藻类生长旺盛，在部分海域泛滥成灾，让那里的种群十分头疼。我想着，不如定期收割，出售给异族，既能解决麻烦，又能换取药剂和其他商品，也是一举两得。”
　　海龟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我生活的海域中，变异藻类并不多。不过我听真海豚说过，他们在追逐鲑鱼时经过一片海域，那里接近入海口，藻类尤其多，甚至影响到一些种群的生活。我这次回去后，会问问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有意做这类生意。”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的刺猬的烤肉摊前。
　　见到齐乐，刺猬立刻挥舞爪子，示意同伴接替自己，转身取来金属盒，打开盖子，取出洒了玫瑰刺汁液的烤肉。
　　盒子打开的刹那，空气中的香味又提升一个等级。
　　连伊桑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加了这种汁液，味道的确会变得相当好。”刺猬-掏-出一把切开的尖刺，对齐乐说道，“上次听你说，这种刺取自变异玫瑰，如果可以，我们想知道，是不是能大量购买？”
　　“这个要问芬力。”齐乐照例将烤肉分成三份，一份收起来，准备留给小猫和太岁；一份递给伊桑；另一份用爪子划成片，一片片送进自己嘴里。
　　象兽肉本就味道不错，十分有嚼劲，加上调料的香气，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伊桑学着齐乐的样子，将烤肉切成片，吃进嘴里一片，没嚼两下就咕咚一声咽下肚，动作明显加快。
　　“芬力，那只雄猞猁？”
　　“对。”
　　齐乐吃完烤肉，仔细舔干净爪子。
　　“这种变异玫瑰是芬力发现的，面前移栽的只有一株。不过据他说，森林边缘有大一片，想找肯定能找到。”
　　等刺猬短暂交流过意见，齐乐提醒道：“需要提前说明，这种变异植物攻击力很强，采摘时必须十分小心。”
　　“攻击力有多强？”一只刺猬好奇道。
　　“按照芬力的标准，至少三个爪印。”
　　刺猬们瞪大双眼。
　　他们需要异植作为调料，来不及自己采摘，就会通过商铺购买，做过几次生意，自然知道雄猞猁的“分-级”标准。
　　三个爪印？
　　这样的攻击力，已经达到致命级别。
　　“如果需求量大，可以通过商铺订购，能省去不少麻烦，而且价钱还能优惠。”齐乐建议道。
　　刺猬们不擅长应付变异植物，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以松鼠培育的变异藤蔓为例，小松鼠都能抓住藤蔓打秋千，不服就用大牙嗑，嗑到老实为止。刺猬们却没有这项本事。他们身上的刺可以对付异兽，轻松捕获猎物，偏偏对异植没有多大效果。
　　异植的攻击力不强，自己采摘没有问题。遇到三个爪印级别的，往前冲纯粹是自找麻烦。还是按照齐乐说的，通过商铺购买，更为省时省力。
　　打定主意，刺猬互相商量几句，当即有两只离开摊位，带着晶核和新鲜的异兽肉，前往雄猞猁开设的商铺。
　　离开烧烤摊，齐乐又带伊桑去了小猫的商铺。
　　小猞猁有了奋斗目标，早已经恢复精神，正蹲坐在柜台上，挥舞着小爪子，应付一群吵嚷的狐獴。
　　这群狐獴看中一批海产，正在试图讲价。
　　他们未必真在意几颗晶核，为的是整个过程中的乐趣。
　　由于原生种们很少联络，自然极少有人知道狐獴这种天性。乍一见，以为他们真是不满价格，为了长期买卖，主动做出让步。
　　哪承想，商铺主动降价，狐獴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反而叫嚷着，对方不该这么快让步。
　　面对这种情形，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根本闹不明白，狐獴到底是想干嘛。
　　讨价还价，商铺让价。
　　结果还不满意。
　　最让人费解的是，不是不满于价格让得太少，而是不该这么快让步。
　　吃饱了撑的？
　　等到次数多了，众人才开始摸清狐獴的脾气。
　　不耐烦和他们磨嘴皮子的，直接摆摆爪子，表示想买东西可以，想吵架没门。有共同爱好的，例如松鼠，每次见面都是一场热闹，吵嚷声能持续一两个小时。
　　每次狐獴走进松鼠的店铺，原生种们都会互相告知，绕道而行。
　　附近的商铺甚至会临时歇业。
　　实在是被这群毛团吵得脑仁疼，又不能揉起来当球踢，只能惹不起躲得起，关上店门，趁这机会外出捕猎，等他们吵完再开业。
　　很不凑巧，狐獴这次要的商品，松鼠的店铺中恰好没有。知道小猫的商铺有存货，集体掉头直奔过来。
　　毫不意外，出现齐乐见到的一幕。
　　“爸爸！”
　　小猫从柜台后跳出来，凌空越过吵嚷的狐獴，落在齐乐跟前。
　　太岁挂在小猫背上，大概是被狐獴吵醒，触角打卷，黑豆眼半睁半闭，连连打着哈欠，显得没什么精神。
　　齐乐看一眼狐獴，示意小猫和自己走出店外，让他同伊桑问好。随后打开空间纽，取出留下的烤肉，递给眼睛发亮的小猫。
　　“拿去和阿圆阿什一起吃。”
　　“谢谢爸爸！”
　　小猫接过异兽肉，蹭蹭齐乐的脸颊，和伊桑告辞，转身返回商铺。
　　看着小猫的背影，伊桑笑道：“和上次见相比，他又长大不少。”
　　“是啊。”齐乐叹息一声，“原生虎都是长得这么快？”
　　“大概。”伊桑并不十分确定，“我见过成年的原生虎，也见过亚成年的虎崽，了解一些他们的习性。对于他们的生长速度，知道得实在不多。”
　　“第八区有原生虎？”齐乐问道。
　　“之前有，最近五十年没见过。”伊桑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搬走了，也可能远离海岸，住在森林的另一侧。”
　　第八区面积广阔，和十一区一样，有茂密的森林覆盖，种群十分丰富。
　　如果有原生虎生活在第八区，在林中占据一块地盘，就能生活得很好，完全不需要到海边寻找猎物。
　　齐乐最近闹出的动静很大，和第八区的原生种陆续产生联系，黑蜘蛛的运输队伍往来几个地区之间，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真有原生虎生活在第八区，早应该听到消息。哪怕是出于好奇心，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今的情况却是，他几次路过第八区，也和该区不少原生种有长期生意往来，别说亲眼见过，连关于原生虎的消息都没听到半句。
　　唯一的可能，就是像伊桑说的，第八区的原生虎已经搬走了。
　　想到这里，齐乐不由得叹息一声。
　　原生猫罕有人见，原生虎也是神出鬼没，身为一只罕见的狸花，竟然捡到一只少见的虎崽，只能说上天喜欢开玩笑，处处都是奇迹。
　　第三区边界
　　在几只高等丧尸的带领下，尸群大量聚集，一次又一次-撞-击-屏障，能量的波动越来越明显。
　　吼叫声和-撞-击-声接连不断，狂躁的情绪充斥在尸群中，分外骇人。
　　砰！
　　一只-赤-裸-上身，仅穿着长裤的高等丧尸握紧拳头，一下接一下击打在屏障上，双眼一片赤红，表情狰狞而兴奋。
　　在他身边，大量的普通丧尸挥舞着利爪，发疯一般，不断的向前-冲-撞。
　　有的丧尸被屏障反弹，倒飞出去。
　　落地之后，遭到尸群踩-踏，瞬间变成一团乌黑的碎肉。
　　砰！
　　又是一声巨响，屏障开始出现不稳。
　　尸群愈发狂躁，狰狞嗜血。
　　见到这一幕，在远处观察的原生种全身一凛，危机感瞬间涌上。根本来不及多想，完全遵循本性，立即掉头向第四区跑去。
　　尸群不断发起进攻，试图冲开屏障。
　　吼声响彻荒原，大地都为之震动。
　　生活在第二区边界的狮群，听到风中传来的吼声，都不由得心生警惕，紧张的望向吼声传来的方向。
　　白袍丧尸站在独眼丧尸的肩上，眼见屏障越发不稳，心中的焦躁也愈发强烈。
　　在屏障即将被攻破时，白袍丧尸突然-爆-发，却不是袭向屏障，而是冲向攻击屏障的丧尸。锁定一只带头的高等丧尸，单臂扼住对方的脖颈，利爪穿胸而过，牢牢握住一颗黑色的心脏。
　　军服丧尸和骷髅丧尸紧随而至，站在他的左右，挡住陷入疯狂的尸群。
　　继三人之后，陆续有高等丧尸站出来，和攻击屏障的同类对峙。
　　他们无法说清原因，但脑子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回响：不能让屏障被破坏，不能让尸群冲出去，绝对不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星宿一
　　随着审判长起身，宣布被告罪名成立, 持续数月的庭审终于结束。
　　作为第一被告, 议长赫提数项罪名成立, 被宣判终身流放，不出意外的话, 将在蛮荒星球度过余生，再也无法踏上母星的土地；
　　特里斯坦在相关星宿六的讯问中侥幸过关，却在潘恩袭击星宿五舰队一事中载了跟头。加上被赫提反咬一口, 当庭被夺去军衔, 解除所有职务, 并将面临至少一百五十年的流放生活；
　　同样列在被告名单中的氏族成员，在铁证面前无可辩驳。他们为了脱身, 在庭审过程中互相揭发攀咬, 反而进一步坐实了各自的罪行。依照联盟法典, 都将面临流放边界和蛮荒星系的处罚。
　　经过这场审判, 赫提和特里斯坦先后获罪，第一氏族和第三氏族近乎声望扫地。
　　尤其是第一氏族, 针对其他种群研发抑制药剂的行为, 被多方加以证实, 舆论一片哗然。在庭审过程中, 就出现要继续追查、将氏族长老一同审判流放的声音。
　　甚者, 要求剥夺第一氏族所有的权利和荣耀。
　　奇怪的是，面对多方指责，第一氏族和第三氏族的表现都过于平静。
　　第三氏族在联盟舰队中实力雄厚, 特里斯坦被解除职务，不代表根基彻底动摇，暂时避开舆论，蛰伏一段时间无可厚非。
　　第一氏族的表现就显得极不正常。
　　问罪的声音已经涉及到氏族长老，最低限度，也该出面加以解释。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将罪名继续推到赫提身上，或是再推出一只替罪羊，避免舆论的火焰烧得更旺。
　　然而，第一氏族一点行动都没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放下通讯器，阿莱克图眉心深锁，看向站在窗边的希雅尔，问道：“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母星氏族视荣誉为生命，绝不可能甘愿就此沉积。
　　希雅尔环抱双臂，修长的身影映在落地窗上，视线穿透玻璃，望向不远处的议会高塔，嘴角掀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我认为，您应该联络星宿舰队，不出意外，战争很快就会爆发。”
　　“第一氏族？”阿莱克图挑眉。
　　“或许要加上第三氏族。”
　　“他们还会合作？”
　　“在庭审过程中，未必。若是战争爆发，他们势必会走到一起。”希雅尔转过头，“第一氏族和第三氏族中都不乏聪明人，他们不会像赫提一样目光短浅，也不会像特里斯坦一样傲慢自大。”
　　一旦战争爆发，为了保住家族的权利和地位，维持母星固有的秩序，两个氏族也会联合起来，调动所有力量，共同对抗几个星宿的联合舰队。
　　第一氏族不必说，发起战争并设法取胜，他们才不会就此坠落深渊。
　　哪怕战败，终不负氏族的荣耀和骄傲。只要家族不被彻底灭绝，总有一天，会再次站上权利的顶峰，继续祖先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