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下)(49)

　　第三氏族貌似根基没有被动摇，不需要孤注一掷。
　　然而，随着审判结束，家族声望遭到削弱，昔日压下的矛盾，又开始在舰队内部酝酿，早晚会集中爆发。
　　届时，以内古斯特为首的第二氏族，势必成为他们最大的挑战。
　　谁也无法保证，母星舰队会产生什么变化。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发起进攻。
　　或许会是一场豪赌，但对第三氏族来说，不想被蚕食鲸吞，彻底逐出舰队，就必须坐上-赌-桌。
　　对于希雅尔的分析，阿莱克图没有任何怀疑。
　　当天，星宿五舰队就接到命令，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准备开赴母星。同时接到命令的，还有星宿二、星宿四和星宿六的舰队。
　　舰队的行动完全是公开进行，没有任何遮掩。
　　随着消息扩散，整个联盟陷入紧张状态。别说各星系成员，连游走在联盟边界的海盗都十分清楚，战争一旦爆发，规模势必超出想象。
　　以目前的形势，星宿三和星宿七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必须要选择一边站队。
　　七个星宿卷入其中，战端开启，就不可能轻易划下休止符。
　　若是第一氏族和第三氏族取胜，母星的权利构架不会有任何改变，这场庭审的影响也将被彻底消弭。
　　反之，旧有的权利体系将为之撼动，牢牢占据议会、元老院和舰队上层的氏族，终将被新崛起的势力取代。
　　第一氏族将彻底走向没落。
　　迎来同样命运的，还有第三氏族，以及附庸于二者的各方势力。
　　在旧的权利体系崩溃之后，新的权利构架必将形成。谁将占据金字塔顶端，联盟内的所有星系、所有种群，都将拭目以待。
　　然而，交战双方都将面临一个问题，联盟内部全面爆发战争，蛰伏在边界的星兽很可能卷土重来。
　　为避免意外发生，由阿莱克图总督带头，几位总督分别调出一支舰队，和母星的巡逻舰一起，在漫长的边界线展开搜寻。
　　四个星宿舰队展开联合行动，在边界展开地毯式搜寻。
　　星兽暂时没有发现，海盗和走私商却倒了大霉。他们不得不停止“本职工作”，避免被舰队炮轰。
　　总督们调动舰队，对外的名义就是“提防星兽，防卫边界安全”。要是不长心眼，被炮火“防卫”了，真心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联合舰队扩大搜寻范围，不可避免，途经古玹所在的附属星球。
　　彼时，庞图克停止对外发送讯号，罕有走私船在星球降落，终年-毒-气弥漫的星球，愈发显得寂静，充斥死亡气息。
　　萨蒂被证明是“完成体”，古玹达成目的，却并不打算停手。
　　可惜的是，走私船不再降落，星球上没有可供他选用的实验体。想要继续试验，制造更多的完成体，要么恢复对外联系，吸引更多走私商和海盗自投罗网；要么就离开这颗星球，寻找更合适的试验场地。
　　所有丧尸都在等古玹做出决定。
　　幽暗的走廊内，响起一阵规律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走廊尽头，伴着一声轻响，金属门向两侧滑开。
　　灯光从门内透出，萨蒂拖着一只死去的-毒-虫，走进被改造为实验室的船舱。
　　古玹伫立在一台停止工作的试验仪器前，手指擦过仪器表面，瞳孔散发血光。
　　萨蒂脚步微顿。
　　随着思维逐渐恢复，对外界的感知也开始变得敏锐。
　　每次走近古玹，她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对方身上仿佛有一股神秘的能量源，在吸引着她，让她不自觉想要靠近，又会下意识感到恐惧，产生攻击意图。
　　甚至有一瞬间，她想要撕开对方的胸腔，将这个恐怖的男人一片片撕碎。
　　起初，萨蒂以为这种感觉是出于憎恨。随着时间过去，她开始发现其中不同。
　　由古玹制造出的丧尸，或多或少，都会产生同样的感知。只不过，他们表现出的更多是恐惧，并且在手环的控制下，展现出彻底的臣服。
　　究竟是因为什么？
　　萨蒂越想越是糊涂。脑中像缠绕一团乱麻，每次以为发现线索，很快就能找到答案，又会在下一刻陷入更深的迷茫。
　　萨蒂开始变得焦躁。
　　她强迫自己冷静，可往往收效甚微。
　　实在压抑不住嗜血的-欲-望，她会同内森一起外出捕猎，杀戮-毒-虫，摧毁一切能够摧毁的东西。
　　发-泄过情绪，确定自己不会做蠢事，她才会再次出现在古玹面前。
　　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古玹全部看在眼中，却从没说过什么，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图。偶尔会留心观察，更多像是在打发无聊。
　　在思维陷入-狂-暴时，萨蒂会想要改变计划，幻想着就这样扑上去，撕开古玹的胸腔。
　　稍微冷静之后，理智和直觉都告诉她，这么做很蠢。
　　莽撞行事的后果，只能是被杀死。
　　听到突兀的响动，古玹转过身，看向面无表情的萨蒂，嘴角勾起，现出一丝弧度，柔化了他的面部线条。忽略猩红的双眼，笑容让他显得异常英俊，甚至有几分人性化。
　　“来。”
　　古玹伸出手，示意萨蒂走近。
　　萨蒂丢开-毒-虫，向前迈开脚步，直至停在古玹面前，相距不到一臂。
　　“这个星球已经没用了。”古玹向前倾身，缩短两人间的距离。抬起长有锋利指甲的大手，梳过萨蒂的长发，“我决定离开。”
　　“离开？”萨蒂垂下眼眸，遮去眼底闪过的情绪。
　　“对，离开。”古玹握住一缕光滑的长发，像是对萨蒂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应该回去，向他们证明，我成功了，他们错了，我才是对的。”
　　“证明？”萨蒂抬起头，捕捉到古玹话中透出的线索，试探道，“向谁证明？”
　　古玹突然收紧手指，几乎要将手中的长发扯断。
　　双眸凝视萨蒂，表情有瞬间的狰狞，片刻后又恢复平静，再寻不到半点情绪。
　　“你不需要知道。”
　　古玹松开手指，越过萨蒂，迈步走出房间。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萨蒂锁紧眉心，久久陷入沉思。
　　蓝星
　　齐乐计划和伊桑前往异族基地，即将动身时，大群的变异牛羚突然出现，如潮水般涌入十一区。
　　他们被变异植物吸引，啃食完林间的可食种类，目标转向松鼠新开垦的种植园。
　　在此之前，乌鸦在十二区开辟的农场已经被大面积摧毁，松鼠领地内的种植园也遭到不小的损失。
　　乌鸦和松鼠都曾试图挽救，奈何徒劳无功。
　　变异牛羚的数量实在太多，队伍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变异斑马和羚羊，以及叫不出名字的食草异兽，狂风般席卷而来，铺天盖地，根本挡不住。
　　换做平时，这些异兽根本不会靠近变异藤蔓。
　　如今聚集到一起，形成规模，成千上万一起行动。在硬蹄和尖角之下，变异藤蔓陷入劣势，很快被团团包围，遭到大面积啃食。
　　新开垦的种植园内，移栽有不少攻击性极强的异植。
　　异兽群遭到反击，眨眼的时间，就有百余头变异牛羚和羚羊成为异植的养料。
　　种植园内染上一片血色。
　　然而，异兽实在太多，异植遭到不同方向的攻击，植株被撕扯，渐渐支撑不住，很快就被淹没在硬蹄之下。
　　异兽群奔腾而来，铺满了整片草原和森林。
　　异兽越来越多，不想陷入重围，松鼠们不得不放弃守卫种植园，再一次撤离。爬到高大的乔木上，俯视奔腾的异兽群，松鼠愤怒的竖起尾巴，发出高叫。
　　异兽群的数量远远超出预期，潜伏在林间原生种，不得不暂时放弃捕猎计划，以防被数不清的蹄子踩踏。连异族建立的基地，都在第一时间张开防护罩，避免遭到-冲-击。
　　原生乌鸦盘旋在高空，遇到从边界赶来的猛禽。
　　双方交流情报，面对数量惊人的异兽，都有些凑手不及。
　　“牛羚群经过，十二区的异兽也开始发狂。”
　　“十一区也是一样。”
　　“里面有第十区的变异剑羚和转角羚。”
　　“他们不该是迁徙种群。”
　　对于区内异兽的变化，年轻的猛禽和乌鸦都很费解。
　　从没听说过，变异牛羚群经过时，会让其他异兽一起发狂，甚至改变习性，跟着一起到处跑。
　　“这不是普通迁徙。”一只年长的金雕突然间想到什么，当场锁紧眉心。
　　不是普通迁徙？
　　年轻的猛禽和乌鸦互相看看，其中一只好奇道：“那是什么？”
　　“如果我没料错，这是兽潮。”金雕盘旋两周，降低高度，落在一棵橡树上。
　　“兽潮？”亚斯飞过来，诧异道，“我以为那只是传说。”
　　从他记事起，就听长辈讲过尸潮和兽潮。
　　尸潮不是稀奇事，他几次亲眼目睹。
　　至于兽潮，几百年没有出现，他甚至以为是杜撰。
　　“上一次兽潮出现，是在大灾发生之后。”金雕沉声道。
　　“那段时期，蓝星十分混乱。”
　　“兽潮发生不久，第一批进化丧尸突然销声匿迹，第三区出现屏障，同外界彻底隔-离。”
　　“迄今为止，几百年过去，兽潮再也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又会出现，实在让人费解。”
　　兽潮的发生已经不容置疑。
　　闯入十一区的异兽越来越多，布满每一块林地。连当地的异兽也受到未知影响，接连陷入狂-暴状态。
　　他们不再惧怕原生种，任凭猛禽在头顶盘旋，猞猁的身影在林间闪现，始终不闪不避，埋头向前冲。
　　队伍经过，可食用的植物都被清扫一空，树木被推倒，草根和树根都被挖得干干净净。
　　这无疑是一场灾难。
　　异兽群距齐乐的领地越来越近，猫爸接到消息，心知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盛宴，而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通知大家，全部登上飞船，飞船不够还有飞行器！”
　　异兽实在太多，又会在不怕死的狂化状态，正面对抗不是个好主意。
　　地面建筑不再安全，地下掩体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唯有升上高空，开启防护罩，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安全。
　　“不要理会商铺中的东西，能带走的就带，带不走的就留下。”猫爸跳到高处，大声道，“兽潮就要来了，安全最重要！”
　　大多数原生种们都知道轻重缓急，丢下难收拾的货物，抄起容易携带的晶核，以最快的速度登上飞船。
　　抱着侥幸心理、拖拖拉拉的，全会被蛛网裹住，一路拖拽着丢进飞船。
　　完成任务，黑蜘蛛点点长腿，向对方表示：记得付“托运费”，一颗晶核不能少。
　　被托运的石化当场，满脸都是大写的“懵”
　　咔哒！
　　黑蜘蛛敲击口-器，进一步强调：我记得你的样子，休想赖账，否则后果自负！
　　察觉赚外快的机会，原生蚁也加入“托运”队伍。
　　有的原生种并非不想走，也不是故意拖拉，只是不以速度见长，跑得稍慢一些。结果就会被蛛网裹住、或是被原生蚁抬着，一路送进飞船。
　　长腿大姐大和蓝星大佬配合默契，赚外快赚得风生水起。
　　凡是顾惜自己的小命，事后绝不敢轻易赖账。
　　不到半个小时，集市中全部清空。
　　飞船起飞后，小猫和猞猁兄弟一起登上二层甲板，和其他幼崽一起趴在窗口，由高处向下望去，看到空空荡荡的集市，都感到有些不习惯。
　　想到长辈口中的兽潮，又有几分好奇和兴奋。
　　“兽潮是什么样的？”小猞猁用前爪扒住舱板，尽量想要站得高一些。
　　“我也不知道。”小猫摇摇头，询问站在头顶的太岁，“你知道吗？”
　　“我没有亲眼见过，只有传承的记忆。”太岁晃动触角，口中道，“兽潮爆发时，异兽会陷入狂-暴，他们不惧怕捕食者，会摧毁周围的一切。”
　　小猫和小猞猁同时瞪大双眼，反应如出一辙。
　　“他们不怕捕食者？”
　　“对。”
　　”那……“
　　不等疑问出口，小猫脖子上的通讯器突然闪烁蓝光。
　　屏幕开启，齐乐的声音清晰传来：“儿子，和阿圆阿什留在飞船上，别乱跑，有事就去找松鼠。我要暂时离开，去通知其他种群。对了，告诉阿什和阿圆，达利亚没事，她和我在一起。”
　　说话间，达利亚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
　　小猫将通讯器调转方向，让猞猁兄弟能和母亲说话。
　　“妈妈！”小猞猁竖起耳朵，耳尖的簇毛微微晃动。
　　“阿圆，听阿什的话，不要乱跑。等兽潮过去，我会去找你们。”
　　“好。”
　　齐乐准备前往第九区，通讯很快切断。
　　几乎就在同时，沉闷的兽吼陡然传来，高耸入云的乔木和橡木成片栽倒，蹄声犹如奔雷，大地都为之颤动。
　　小猫趴在舱板上，尾巴尖的毛都竖了起来。
　　飞船中寂静一片，再不见之前的嘈杂。
　　换做以往，异兽只是原生种的猎物，除了幼崽，根本不会对成年原生种构成威胁。
　　可眼前的情形，没有任何一个原生种会怀疑，这些发狂的异兽绝不是轻易能够对付。莽撞的闯进去，稍不留神，就可能受伤甚至送命。
　　“好在都是不会飞的。”
　　有原生鹿低喃一声。
　　不等话音落下，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振翅声。
　　紧接着，猛禽和乌鸦以惊人的速度飞来，在他们身后，紧跟着大群的变异鸟，不同的种群混杂在一起，数量超过百万。
　　猛禽的战斗力再强，陷入重重包围也会遇到麻烦。
　　“乌鸦嘴！”野猪嘟囔一声。
　　原生鹿顿生不满，抬起后腿就是一下。他哪里知道，随便说一句，就有变异鸟会大批出现？
　　野猪被踢中，竖起猪鬃就要发飙。
　　几只小乌鸦突然站出来，抱着翅膀，颈羽炸开，很不满的瞪着他。
　　“你对乌鸦有什么不满？”
　　野猪咔吧两下眼睛，聪明的选择闭上嘴，再不发一言。
　　乌鸦记仇众所周知。
　　再者说，本就是他失言，不占理的情况下，还是闭嘴为妙。
　　然而，不和雏鸟争辩，不代表他会忘记原生鹿的那一脚。头转过去，狠狠瞪对方一眼，鼻孔哼气。
　　等兽潮结束，单挑！
　　原生鹿“呦呦”两声。
　　单挑就单挑，谁怕谁！
　　随着变异鸟出现，空中也不再安全。
　　松鼠们和齐乐通讯，增强防护罩，在森林上空兜圈子，尽量避开鸟群。实在甩不开，就用激光炮驱散。
　　“我暂时拦住变异鸟，让大家都进飞船。”齐乐在屏幕中说道。
　　“明白。”
　　齐乐挥动前爪，狂风平地而起，挡住大群变异鸟，为同伴争取足够的时间。
　　待乌鸦和猛禽进入防护罩内，猫爸才收起狂风，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次挡住上百万的变异鸟，力量被迫分散，真心比拖住飞船都累。
　　变异鸟仍在晕头转向，暂时不会追来。
　　猫爸吃下两枚晶核，补充过体力，将飞行器的速度提升至最高，和达利亚、伊桑一同前往第九区。
　　在经过死亡湖时，达利亚突然扑到窗前，瞳孔紧锁。
　　“齐乐，快停下！”
　　“什么？”
　　“那里！”达利亚指向飞行器外，“快看那里！”
　　顺着猞猁妹子所指的方向看去，猫爸清楚看到，三只猞猁和一只黑猫正绕过森林边缘，准备进入十一区。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阿尔娅一行离开第六区后，便开始日夜兼程, 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第八区。
　　途中, 凭借阿尔娅出色的感知能力, 以及古娜高超的捕猎技巧，几乎每天都能捕捉到猎物。
　　两只小猞猁完全没有饿肚子, 甚至比在第四区时吃得更好。非但不见赶路的疲惫，皮毛反而变得愈发油光水滑。
　　进入第八区后，异兽的躁-动已经相当明显。
　　出于对危险的直觉, 阿尔娅和古娜一致决定, 为幼崽的安全考量, 最好沿着边界前行，必要时可以绕路, 避开让她们直觉危险的区域。
　　阿尔娅仅知道达利亚在第八区, 领地在靠近海边的森林, 并不晓得她具体住在哪里。沿着海岸线找了一圈, 始终没发现妹妹和两个侄子的身影。
　　仔细又搜寻一遍，才在一处岩洞附近嗅到达利亚的气息, 她有九成肯定, 妹妹和两只幼崽住在洞里。
　　想起黑马艾萨克传来的口讯, 阿尔娅放弃寻找, 决定继续前行, 和黑猫一起前往十一区。
　　依照达利亚所言，如果在第八区没有遇见，就去十一区。那里有原生种开设的集市, 她的幼崽就在一间商铺里做生意。
　　虽然阿尔娅不太理解，达利亚怎么会容许幼崽离开藏身处，整日面对陌生的原生种，但就艾萨克反馈的消息来看，这种现象在十一区很普遍，并不十分稀奇。
　　往来集市的原生种都受到影响，无论是对领地的概念，还是彼此之间的联络方式，尽皆产生变化，十分独特却又行之有效，和其他地区截然不同。
　　而一切变化的根由，都是源自一只狸花。
　　听到阿尔娅的决定，黑猫点了点头。
　　她之所以离开第四区，就是出于对十一区的好奇，很想见一见传闻中的狸花。如果阿尔娅选择停下，她们就只能在第八区分开。
　　如今阿尔娅决定前行，双方可以继续结伴。
　　这一路之上，她和猞猁母女相处得还算愉快。来到陌生的地界，危机感又莫名涌出，呆在一起，对彼此都是个照应。
　　决定既下，黑猫在前探路，阿尔娅带着两只幼崽防备身后，一行人离开第八区，很快来到第九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