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萨罗人鱼(29)
———船头附近的海面上浮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涡心之中若隐若现着两盏犹如车灯一样的发光物体。我起初以为那是某种大型水母,可是随着那发光物体逐渐从海面下显露出轮廓,我很快发现我的判断错了。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那足有人脑袋那么大的两个发亮物体仅仅是它的眼睛!我的天,即使是鲸鲨的体型也没有这么巨大的双眼,按照这样的比例,这漩涡之下的鬼东西可能跟我们的船一样大!
我的呼吸发紧,额角的神经突突狂跳起来,一把抓住阿伽雷斯的胳膊:“这…这是什么玩意?”
(我们的天敌)
“Our…predators…”阿伽雷斯眼神像夜里的海底一样暗沉,微微咧开嘴吐出一串字眼,语气被獠牙削出了凌厉的锋芒。
人鱼的天敌……
我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逐渐浮出漩涡中的巨大暗影,感到浑身每一寸肌肉都犹如拉高音的琴弦一样绷紧。作为人鱼这种凶猛超群的野兽的天敌到底是种怎样可怕的生物?这样大体型的家伙是不可能时常浮上海面来的,它是一只来自海底深渊的怪兽,因感知到了人鱼的出现而特地上来觅食的!
我们的的确确…在接近一个充满如同人鱼一样的未知生命的古老世界。
而此时我也终于看清了漩涡中那只怪物的样子,它生着一张巨大无比、利赤密布的嘴,嘴的大小占据了整个身体的二分之一,尾巴却如同电鳗一样又细又长,拖着数根长长的发光触须,在半空中蓄势待发的摇曳着。
我想我曾经在研究院最珍贵的深海生物照片中见过与眼前这个家伙极为相似的生物———这也许是一只“吞鳗”。但吞鳗那样可怕的利齿,它的体型也足足比照片中记录的模样大了十倍有余,说这是一只吞鳗的远古祖先更为恰当!
就在此时,巨大的黑影终于完全浮出水面,忽然直朝船身游弋过来,我们脚下的甲板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船身剧烈的犹如遭受海啸一样剧烈的左斜起来,连阿伽雷斯也重心不稳的向后栽去,连带着我一同扑进了水中。
接踵而至的是愈发猛烈的撞击,我呛了好几口水才被阿伽雷斯拽起来,可脚步还未站稳就听见身后的玻璃窗猝然炸开一阵裂响,回头的一瞬间就见一道长长如蛇的黑影闪电般的扑面而来,身体立刻被脚下的鱼尾掀得翻出了好几米,和黑影擦肩而过,却见它犹如发动攻击的毒蛇一样直朝阿伽雷斯的面部飞袭而去!
我的神经悬吊在高处,惊吼卡在嗓子眼里。那个蛇形物体被阿伽雷斯的利爪牢牢擒在了手中,喀咔一声,便把它的一截骨头捏得烂碎,软沓沓的垂了下来,活像一枚淋浴花洒。我一下子看清那东西不是什么海蛇,它甚至没有头颅,圆形横截面一般的嘴中,里里外外藏着异形似的三层利齿,正一张一合的垂死挣扎着,距离阿伽雷斯的鼻梁仅有一指之遥,假如它真的咬上去,他这张长得颇为考究的脸大抵也就报废了。
我盯着那个奇怪的玩意,职业病不禁犯了,脑子里快速搜寻着能跟它的外形对上号的生物。
这看上去分明是一只锯齿鳗,可它长的实在不可思议,身体窜进来足有三米多长,末端却依然留在窗外,凭空的甩动着身体,好像被什么怪力牵扯着,活动的方式…就好像一只乌贼的…触手。
Fuck!
。我忽然想起在水中看到的怪物尾部的形态,立即意识到这种锯齿鳗一样的玩意是那条大家伙的触须,否则就是寄生物种!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几道黑影接二连三的窜了起来,我猝不及防的差点被咬个正着,好在阿伽雷斯眼疾手快的用坚韧的鱼尾当空拍在了墙上,其中两只几乎就贴着我的肚皮滑了过去。也许是他的反击令那条大吞鳗吃疼,船身此时震荡更加剧烈了,头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枪弹射击声交织嘈杂,一个男人惊恐的大吼穿透出来:“快,快,把底舱里那条人鱼放出来,放他离开这艘船,这只怪物一定是冲着他来的,它在拼命撕咬底舱,马达会损坏的!”
“明白!快,麦可,杰瑞,快,你们去开舱门!”
一个人大声应答着,头顶立时传来了沉重的舱门开启的动静。
“Desharow…”阿伽雷斯发出一声低鸣,忽然松手放开了手里抓住的几只触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的胳膊搂住了腰身,整个人随着他的鱼尾支撑着腾空跃起,砰地一下将刚刚开启了一条缝的舱门猛地撞了开来。
刹那间撞入视线的是船上混乱可怖的景象,数十根蟒蛇般的触须徘徊在船缘边,正张着它那布满环状锯齿的吸盘口不断发动着袭击,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们此时犹如惊弓之鸟一样四散躲避,他们手上都握着火力充足的火枪,可惜子弹显然难以击退这些并非独立生命体的触须的要害,几个倒霉的家伙更因为子弹用尽而被趁空咬住了身体,惨叫着被拖下了船,眨眼间便消失在那潜伏在海面下的血盆大口之中!
我的老天,我可不想那么死!
目睹这样的惨景足以令任何一个正常人肝胆欲裂,我惊恐的瞪着海中起伏的暗影,浑身僵硬,直到被阿伽雷斯一路拖进了一个黑漆漆的船舱内,被他松开了身体,才回过神来。阿伽雷斯长长的鱼尾在夜色中从我身边穿梭而过,身影悬在船桅边缘,回头盯着我,目光幽亮慑人,我忽然感到灵魂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听见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的飘至耳边:“Desharow…stay here,wait for me…”
(待在这儿,等我)
TBC
第34章 Chapter 34
阿伽雷斯打算下海和那么大的怪物单挑吗?
“喂,等等!”我反应过来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可阿伽雷斯却已一纵身跃下了船,,上身扎进了海水之中,长长的鱼尾却顺势一扫,将我面前的舱门掀得砰地一声关上,挡住了我的去路。
可我的脚步却没及时刹住,头结结实实的迎面撞在了面前的金属门板上,霎时间头壳像炸开一样眼冒金星,整个人天旋地转的栽倒在了地板上。
该死的阿伽雷斯…
我在心下恶狠狠的咒骂着,勉强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来,扶着沉重的头颅晃了晃,好半天才从晕眩的状态中缓和过来,焦距涣散的目光在漂浮中掠过了墙壁上几把黑色的长形物体,精神忽然一振。那是几把AK47!我跌跌撞撞的立即站起身来,取下一把握在了手里,枪身冰冷的触感沁入掌心,使我的慌乱感减轻了几分。
尽管我只有使用麻醉枪的经验,也并不打算拿着枪跑出去跟那些可怕的触手对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抓着这把枪,可它的确神奇的使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我想这也许是我体内流淌的血液在起作用,俄罗斯的男人天生就是该为枪火和打猎而生的。
然而就在我检查这把枪是否上了膛的时候,我意外的发现枪身上打着一串非常清晰的字母———U.S. Army Springfield Armory.
音译为“斯普林菲尔德”。
我的心头猛地一震,整个人愣在当场。因为我曾经见过这串单词,在大学的军事理论课程上。而不巧我的记忆力超群,对每堂课的每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并且在课上做了详细的笔记。这串单词,是美国二战时著名的军用枪械制造工厂的名称。
老天,谁告诉我一艘海盗船上的军火为什么产自美国的部队军工厂!?难道他们打劫过美国军舰不成?还是…
我不禁联想到现在正值俄罗斯和美国的冷战期间,一个猜想闪电般的掠过我的脑海,将我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
也许这艘看上去是海盗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海盗,他们也许是出于某种军事目的,隐瞒了身份的美国海军部队。对了,这样亨利为什么一早就潜伏在我们当中也就能说通了。我到底一脚趟进了一个多深的军事阴谋漩涡里,莱茵和莎卡拉尓他们以及这些所谓的假海盗又是各自抱着什么目的?难道跟人鱼和人鱼岛有关?
我皱起眉,思绪乱作一团,手紧紧的握住了枪竿。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影子从舱门的玻璃后掠了过去,我顺势望去,一眼便看见满身挂彩的莱茵竟然从刚才的底舱舱门里翻了出来,他敏捷的避开那些与吞鳗的触手混战的海盗,径直顺着通向二层船舱的楼梯往上疾奔,一定是打算趁机解救被困住的其他人。
天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我下意识的抓起枪便想跟上去帮忙,可临到门口却又不由顿住了脚步。我的枪法身手都不算好,眼下没什么我力所能及的,这种情形出去非但帮不上莱茵,反而可能不小心丢了小命——亨利的事就是血的教训,我可不想再头上多两个枪眼,或者被那些触手拖下海去。
不行,先静观其变。
我默默的劝诫着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气,极力按捺着身体里那些冲动因子。达文希曾戏言过我是个矛盾体,平时看起来是个专心搞研究的书呆子,可骨子里却是个十足的俄罗斯战士,遇到要动武的时候比谁都拼命,尽管以我的身板来看有点不自量力,但是,他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冷静,德萨罗。
“砰!”
突然船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周围猛烈的晃荡使我跌了几个趔趄,一下子撞在身后墙上。该死的!我勉强扶住墙壁,立即向身侧的舱窗外望去,就看见一片巨大的黑影贴着船下的水面擦了过去,掀开一道幽绿光幕般的巨浪,布满锯齿的血喷大口从海面之下裂开,吞噬下一股海水,如同在海面上撕开了一道通往地狱的深渊!
阿伽雷斯呢?!
我的胸口一紧,目光在翻涌的惊涛骇浪中搜寻着他的身影,正在此时,一道黑色的修长身影从水中一跃而出,鳞光闪烁的鱼尾犹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刃一样劈开了浪脊,化作一道闪电似的弧光掠过了那条巨大吞鳗的上方,尾鳍恰如镰刀似的在那大如灯笼的鱼眼上直削而过,一股充满荧光的液体顷刻间犹如被破开的注水气球一样从鱼眼上的晶体里爆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