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萨罗人鱼(3)
咕咚…
底下传来暗流涌动的声音,孔洞里的光骤然的一沉,一抹与水光迥异的沉色掠了过去。人鱼游向了站台的另一边———
那是护栏外透明的玻璃门,隔离着水底与外界的唯一通道。
我并不想打开那扇可能带来危险的门,可眼下要为人鱼处理伤口,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可不想让它因感染而死。
我摸了摸后腰的麻醉枪,手心已沁出一层细汗,可神经深处却因细小躁动的兴奋而颤抖着。
这是你第一次与活体人鱼正面接触,别出差池,德萨罗。冷静,冷静。
我这样告诫自己,一步步走出护栏边缘,盯着水下那道梦魇般的暗影,伸出手抓住玻璃门外的把手,慢慢使力,推开了一道仅能容纳一人的缝隙。
这样做,即使人鱼真的袭击我也会受到狭小的空间限制,也利于我躲避和反击。
我单膝蹲了下来。目视人鱼的影子从深水里逐渐剥离出来,呼吸形同溺水一样困难。我的理智尚还健在,可是大脑却已因紧张与兴奋而有些混沌了。
当人鱼的头颅从浮出水面的时候,我的意识有片刻的空白,直到它的半个身体探出了门外,连带出的水珠都溅到我的脸上,我才反应过来,思想却依然迟钝,好像记不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只是中了蛊惑似的,被那藏匿在发丝间的深色瞳仁攥住了目光。
当与任何猛兽交锋时,都应该避开们的眼睛,否则会被它们视作挑衅而遭到攻击。这一点清晰无比的在我此刻的脑海中徘徊着,我试图避开双目,眼睛却无法从那张在水色中若隐若现的的面孔上挪开———
那是一张我无法形容的脸。
并非如传言里美到极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比我见过任何一个人类都要惊艳。它的轮廓将锋芒与古典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假如这样的一张脸生在人类的身上,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具有贵族血统的俄罗斯军人。
可我,却想不到任何一个美好的词藻来赞叹,脑海里浮现出的,仅仅是真一先生带着恐惧呢喃出的那个词汇。
恶煞。
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浸透了来自深海的阴沉。而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着,像是在讥嘲什么,那笑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妖冶与邪恶。
我第一次尝到了真一先生所说的,“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那是一种,连灵魂都颤栗的滋味。
就在我发怔的空当,它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浮了上来,一只手搭在站台边沿,湿淋淋的身躯直立了起来,露出水面的部分形成了一道比我高大的影子,将我完全笼罩在了下面。我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因为我无法想到它的尾部是怎样在水里支撑重心的,对于的身体构造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我警惕的退后着,同时举起了麻醉枪,而突然蜷起尾部,陡然迫近得离我仅有半臂之隔,然后俯下身子来与我面对着面,宛如一条试探猎物的巨蟒。
天哪,这情形太惊悚了。
我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大跳,另一手习惯性的护头,荧光棒却因此滚落到了水里。乍然变幻的光线使我一瞬间乱了阵脚,本是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还未站起来就失却了重心,才退后了两步,便趔趄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我彻底失去了地理优势,身体不知为什么变得无比迟缓,我只能像个濒死的蜗牛一样往后蜷缩着躲避。我甚至看不清人鱼在哪,离我有多近,只在黑暗中嗅到一股奇特而潮湿的香气压迫而来,连空气也因此凝固。冰冷的水一滴一滴落在我的小腿上,脚踝猛的一凉,被什么湿润而粘稠的东西牢牢抓紧了。
那是人鱼的手。
意识到这点后,手心迅速沁出的汗液使我麻醉枪都捏得不太稳了。我的下半身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人鱼从腿部蜿蜒而上,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准备等到他的头颅接近我,就将麻醉药打进他的颈部动脉,这是最迅速有效的切断攻击的方式。
很快,人鱼湿长浓密的头发垂坠在我的皮肤上,一缕一缕掠过我的小腿,大腿,然后竟在下腹停顿下来。
那一瞬间我的双腿神经都因紧张而抽搐起来。
我无法确定他想干什么,极有可能是欲图剖开腹部食用我的内脏。
假如我此时开枪,极有可能会伤到他的头部。在使人鱼与我自己的性命间,我必须立刻做一个抉择。
然而就在我犹豫的时刻,忽然,一串低沉而奇特的声音响了起来。
“De—ra—cu—la…”
那是一种似是通过喉管震动发出的低鸣,有点类似俄罗斯的小舌音。我的家族是来自俄罗斯的,这种似曾相识的发声方式,让我的意识立刻从濒死的混乱中脱逃出来。
尽管无法判断他想表达什么,但至少证明人鱼并非是纯粹被本能驱使的动物。他此刻不是想攻击并吃掉我。
否则,在进食前与自己猎物交流,这该是一件多么怪异的事!
也许…这种人鱼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因为史上并没有人类与人鱼成功沟通的记载,而是通过种种媒介。我可能是世上第一个与人鱼正面对话的人类。
我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与压迫着我腹部以下身体的人鱼对视。
他的眼睛藏在发丝的遮蔽后,散发出幽幽的蓝光,看上像夜视镜头里野狼的双瞳。
我吞了口唾沫,努力将恐惧咽回肚内,清晰而低声的吐字:“嘿,听着,我对你没有恶意。你被鲨鱼咬伤了,我想为你的伤口消毒。”
我连比带划的指了指他肩侧的伤口,人鱼却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依旧伏在我的双腿上,手牢牢的擒着我的双腿,一丝也未放松。
我感到有些失望,可借着水下微微的萤光,我看见人鱼的嘴角似乎动了动,微微咧开了,加深了面上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戏弄,又仿佛是狞笑。
胆寒之意重新从脊背泛上来,盖过了沮丧感。我一度认为人鱼的智力介于海豚和人类之间,并就此课题在莱茵的辅导下发表过不少论文。而现在,我却对以往的判断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因为人鱼的神情,让我产生了一种极其可怕的、不知是否是错觉的认知———
他是一个足以用特有的智慧将我玩弄在鼓掌间的高等生物。一个彻头彻尾的,捕猎者。
TBC
第4章 Chapter 4谁是猎物?
就在脑海中涌现这个念头的一刻,人鱼朝我的小腹俯下了头,我的衣服因为挣扎而绷开了,露出了一大截腹部。人鱼似乎对我裸露的皮肤很感兴趣。
我愕然的看着人鱼的头贴近了我衣缝处,深深嗅了一口,他的鼻翼皱起来,嗅得极其陶醉,就好像我的身体是一杯诱人的美酒。假如此时这样做的一只美丽的美女人鱼,这将会是一幕极其情色的画面。
可现实是…我面对的是一只随时会攻击我的,难以捉摸其动机的雄性人鱼。
我感到的只有恐惧。我眼睁睁的看着人鱼的头俯得更低了,他的手放开了我的腿,撑在我的身体两侧,用修长有力的手臂形成了一道禁锢我行动的桎梏。
他的指甲长而锐利,指缝分叉的地带生着一层半透明的蹼膜,同样尖锐的肩胛骨从弯曲的背脊上凸出来,像两根未生出来的恶魔的翼骨。
人鱼在深海世界里,一定是令人胆寒的捕猎高手。而现在在陆地上,他同样是一名天生杀手。
先不提我该如何驯服他,眼下如何脱身更是燃眉之急。
我的额角突突直跳。人鱼此时垂下头去,眼皮却向上抬着,目不转睛的捉着我的目光,神态邪狞至极。我不知道,真一先生说过的夜煞与生俱来的诡异力量是否是真的,可我此时确实就像是遭受到了某种诅咒一样,被钉在原地,难以动弹。
我眼睁睁的看着浓密垂散的发丝之中,人鱼薄如锋芒的嘴唇微微咧开,探出一抹猩红的舌尖,低头贴上我绷开的衣缝下摆,像是品尝猎物一样,沿着我的腹股沟舔侍而下。
他舔得细致而肆意,湿润冰凉的触感像蟒蛇一样钻入骨髓,激得我遍身颤栗,恐惧感霎时间到达了底峰。
神经几乎炸了开来一样嗡嗡作响,我的身体却因敏感部位遭袭而浑身僵硬,只是颤抖着胳膊,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在接近我大腿根部时,人鱼抬起了头,我发现他的眼神变了。他的舌头舔了舔唇畔,像是对我的滋味意犹未尽一般,直勾勾的观察起我的下体,仿佛我的裤子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存在。
……因为那是一种属于兽类的,饥饿的,充斥了本能欲望的眼神。
我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会张开嘴将我的睾丸整个吞掉。
——再不采取措施,天知道这种可怕的猜想会不会变成现实!
以他现在行动自如的状态看,几个小时前注射的麻醉药已经实效。这家伙的新陈代谢非常快,即使我再打入一针麻醉药也不会危机他的生命。
想着,我狠狠咬了一口舌尖,疼痛立时将我从这种被麻痹一样的状态当机立断的付诸了行动,扣动扳机,将细小的麻醉针头准确的注射进了人鱼的颈部。
他的肩膀震了一震,抬起头来,眼瞳暗沉的盯着我。
那一刹那我感到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我甚至一时间认为麻醉失败了,而我即刻就要丧命在他的利爪之下。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事态并没有如此发展。
人鱼晃了晃身体,尖利滑腻的手没支住重心,朝一旁歪倒下去。我趁机抽身而起,脚却一下子踩在他滑腻的侧鳍上,整个人倾倒下去,我慌忙撑住了地板,来不及转移重心,骑跨在了人鱼巨蟒似的长尾上。
人鱼因我的重量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本已经半眯起的双眼咻地又睁开了。我的视线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的深瞳里,腰脊骤然被收紧,我能感觉到人鱼的蹼爪尖锐的触感渗透了我背后的衣料,似乎即刻就欲将我撕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