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子奏拿起诸伏景光的手,和她冰凉没有温度的手指不同,那只手的温度暖和得发烫。
她牵着那只手落到自己心口,语气平静地说:“你能感受到吧,我没有心跳。”
虽然已经从哥哥那里听过这么一回事,诸伏景光还是感觉有些奇异,但是他本人也是死而复生的人,这样诡异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黑发的漂亮女孩子似乎是在斟酌措辞,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因为我的时间是固定的。”
她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固定在了我死亡的那一刻。”
诸伏景光皱起眉头,但并没有说什么。雨子继续解释道:“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死了。我的boss用了某种方法将我的时间固定,所以我一直保持着这种样子。”
她往后退了一步,踩着雪在满树樱花下转了一圈,黑色的裙摆荡出层叠的波纹。在朦胧的月光下,她脸上的笑容也如同梦一般朦胧。
诸伏景光:“……所以你才是16岁?”
不是因为她今年16岁,而是因为时间在她身上凝固,让她永远留在了这个美丽天真、同时代表着死亡的年纪。
诸伏景光知道计划的施行者实际是她——雨子奏从近来诸伏景光的反应中已经得知了这件事。
她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不让他知道真相,同时也不给他造成任何负担。但既然他发现了真相,并找了上来,那么顺道开解他也就成了雨子奏的责任。
公安那里得到的计划中,雨子并不会被放弃。公安会在得到总部地址信息的第一时间派出增援,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救出来。虽然希望渺茫,但仍有生机。
但是在雨子奏的计划中。她会绝对地死在组织的总部。
这才是这次行动的最优解。
公安那边刚刚拿到总部信息就贸然出手,那么组织马上就会知道组织地点暴露了。而公安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很容易在这次行动中有遗漏,甚至可能会在情况不明下产生大量伤亡。
一次不能完全得手,组织的人肯定会马上进行转移。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雨子奏自己死在总部——当然,她会在死前努力搞点大事。
组织确认“苏格兰”的死亡是自找的,也就不会怀疑总部地址已经暴露。
这样,公安就有了时间做更精准全面的准备。
警察里有很多讨厌的人,但秋山奏觉得,让他们活着讨人厌还是比死了叫人开心。
活着的讨厌鬼他可以随便骂;一旦死了,他就要捏着鼻子把讨厌鬼看成英雄。
绝无可能,他宁可丢一个备用体。
那么这样一来,诸伏景光迟早会得到消息:雨子死在了这次行动中。
这个善良过头的公安警察肯定会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但雨子奏可不能让他这么想。
她回应诸伏景光的话语:“嗯,其实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远比16年要长了。我没有认真地算过这之后的时间,因为对我来说,每多一秒都是一种馈赠。”
“这段人生,我过得很开心。现在,我要为她挑一段自己最满意的终局。”
诸伏景光几乎是马上听出了她话里有话,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终局?这是什么意思?”雨子奏感觉自己的回答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他好像会当场把她咬下来,吞进肚子里。
因为对方的气势忽然变得有些可怕,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吞吐了起来,雨子奏稳了稳呼吸才继续说:“boss找到的方法是有缺陷的。我毕竟不能永远停留在16岁——我借来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到了我要还回去的时候。”
诸伏景光的动作蓦然打断了雨子的话。
“你、你怎么了?”
他不再克制自己,温热的手指抚过她的发丝,嗓音愈发地哑了,“我在想,如果你正常地长大,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雨子奏想了想,“和我此时一样漂亮。”
诸伏景光笑了声,“不,会比现在更漂亮,我确信。”
在手指掠过她鬓角的发丝后,诸伏景光克制地收回了手指,尽管他很想让那双手代替他的目光替他温热她的皮肤,使劲儿擦出暖呼呼的热气。
“雨子,或许你不相信,我也曾死而复生过——就在你第一次救我的那个晚上,我是死过一次的。”他的眼睛灼灼发亮,“别人可以复活我,我也可以复活你。”
“你有听过那个传说吗?只要我诚心许愿,神明会回应我。”
雨子奏愣了愣,她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
能够为了朋友付出灵魂……他和松田、波本不愧是同期啊。
但是她知道,神明不会回应他。
她不能让诸伏景光抱有这样的希望,雨子奏低了低眼眸,“不要这样。”
怕她不相信,正跟她详细讲述自己死而复生过程的诸伏景光也怔住了。
“对我来说,到此为止就足够了。”
雨子奏重新抬起眼眸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我迄今为止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对这个世界,我不再有眷恋了。我更想要去往一个新的世界,开启一段新的旅途。”
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喜悦而真挚,诸伏景光看了,也想陪着她笑。
“景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请祝福我。”
请代替这个世界,对我说声再见吧。
第139章 杀了我40
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清晨, 黑泽奏推开窗户,让窗外橘黄淡金的阳光落进室内。窗外能望见的连绵山坡都披着一层朦胧幽静的美丽霞光。
不愧是我亲自挑的别墅选址,他略有些得意地想。
流理台上摆着一个木制托盘, 托盘里瓷白的餐碟里盛放着火腿蛋饼、香煎龙利鱼、红丝绒小蛋糕、奶油蘑菇汤等食物, 都是黑泽瞬亲手做的。
在端起餐盘前,他又往里加了一杯浓香黑咖啡。
“哥哥,睡醒了吗?”黑泽奏没有敲门, 门锁上方的瞳孔识别装置识别出他的瞳孔后,自动打开了屋门。
屋门正对的方向有一个阳台, 阳台被玻璃密封得像某种特殊的发酵器皿,但这并不妨碍金色的阳光穿透玻璃,在阳台的小木桌上照出和雪上银华完全不同的柔光。
他的哥哥正坐在那浅金色的柔光中看书,身下的躺椅微微摇晃。听到门口的声音,他抬了抬眼睛, 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去——平静地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关在这里不知多少时日的“囚犯”。
秋山奏切实地折断了他的羽翼,把他像金丝雀一样关了进来。自从上次两人一起旅行归来后, 黑泽阵就再也没有被获准离开这个房间。
每天会有一些医生们来为他检查身体、做记录,秋山奏特意让他在所有检查过程保持清醒,就好像是他的弟弟已经懒得遮掩,只等时机到来,就拿走他的性命。
这样做的最直观结果就是, 兄弟俩之间几乎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黑泽瞬每天仍像没事人一样,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哥哥, 偶尔还会像今天这样, 亲手给哥哥做饭;他也会如过去般躺在哥哥身边, 跟他讲一些现编的故事。
琴酒大部分时候都不理会他, 偶尔肯搭理他,也是疲惫无聊地一闭眼,“闭嘴。”
“该吃饭了。”黑泽奏像操心的老妈子似的叫了阳台的哥哥一声。
哪怕是囚徒生涯也不妨碍琴酒将不规律生活理念贯穿始终,就好像他一旦按时吃饭睡觉,便会感而有孕似的。
黑泽奏可不惯着他,微笑道:“哥哥,乖一点嘛。”
他的嗓音温和而愉快,成功让假装看书的琴酒动作一顿,郁结阴鸷地摔书、起身。
如果他不这么做,他的弟弟就会强硬地把食物用各种办法弄进他嘴里,那些食物里有时候甚至包括牛奶。
他竟敢让顶尖杀手喝牛奶!而且必须是温过的!
黑泽奏勾起嘴角道:“这才对嘛,哥哥。你早点养好身体,我们就能快一点……变成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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