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聊天群(28)

　　每一天，他都在忍耐黑暗，化身黑暗里冰冷的一部分，把自己伪装得越发无害。

　　度过了二十岁的生辰后，鬼舞辻无惨的运气似乎否极泰来，签到的点数屡屡破新高。

　　这样的运气持续了十年之久。

　　直到某天，外出寻找药引多年的医师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这位精通药理、熟读古籍的医师至少提早了五百年，带给他疯狂的惊喜：“无惨大人，我找到了青色彼岸花！”

　　鬼舞辻无惨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好人啊！

　　这辈子杀谁都不能杀医师！

　　医师为鬼舞辻无惨重新熬制了一份药汤，出乎预料的浓稠，色泽青黑，稍显可怕，但是透着野菜被煮熟后的香气。鬼舞辻无惨当着对方的面一口气喝光，而且不顾颜面，伸出舌头，把药碗舔得仔仔细细、干干净净。

　　如果药渣摆在他面前，他也会全部吃光。

　　而后。

　　鬼舞辻无惨笑了。

　　他拉开推门，手指暴露在阳光下，试探性地触碰那令人生畏的光芒，皮肤没有受到灼伤。

　　医师也笑了，特别开心，为对方庆祝道：“我特意采集了很多青色彼岸花，根治你的病情。从今往后，你就能当一个健康的人，活在阳光下，春天可以去踏青，夏天可以去赏花，秋天可以去看红枫，冬天不用担心外界的寒气。”

　　医师拉开了整扇门，让外面的世界展现出来，仆人们吃惊的表情、远方妻子急促走来的娇容，令鬼舞辻无惨的内心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我，鬼舞辻无惨，不再畏惧阳光！

　　“无惨少爷，你会长命百岁的。”

　　医师笃定地说道。

　　鬼舞辻无惨长发披肩，喜不胜收的笑颜定格在了脸上，手扶着木门，表情诡异地慢慢回过头。

　　长命……百岁……？

　　开什么玩笑，这是对他的诅咒吧！

　　“医师，我可是有千年计划的人，区区一百年的寿命怎么可能满足我的愿望——”鬼舞辻无惨没有来得及睥睨凡人，突然之间就发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力量，我可以自由操控身体和血液的力量为什么消失了！你的药竟然把我变回了人类？！！”

　　医师惨叫：“无惨少爷，你为什么要掐我——救命——”

　　……

　　“鬼王”的人生，因为一碗药开始，又因为一碗药而画上了句号。

　　……

　　不可名状的聊天群里。

　　【通灵王】世界，黑色长发的少年刚解决了一起皇宫的鬼怪之祸，目光冷漠，行走在阴阳寮之中。他无视闲杂人等的羡慕和嫉妒，一心一意休假回去跟母亲团圆。冷不丁的，他瞥过一眼聊天群，脚步停顿刹那，发现“【二阶】鬼舞辻无惨”又变回“【一阶】鬼舞辻无惨”。

　　“无惨叔叔的实力下跌了？”

　　“不过，以他的心性，也不是很意外，大概是重伤导致的吧……”

　　此时此刻，这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侍奉天皇的阴阳师年仅十八岁，尚未婚配，容姿出众，在聊天群内专属的账号名称是——

　　【伪·三阶】麻仓叶王。

 

 

第20章 跨世界延寿

　　究极完美的生物是人类？

　　渴求的青色彼岸花, 把他的力量化为乌有，人类的百年光阴怎能比得上鬼王的千载岁月！

　　鬼舞辻无惨恨不得手撕了这位善良的医师，怒极之后，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愤怒。他扯出一个无法再扮演好人, 而是狰狞的笑容, 瞳孔全是血丝。

　　“我给你一个机会！”

　　“让我——回到畏惧阳光的状态。”

　　他到底是没能杀死医师，而是要求变回去。

　　假如沐浴阳光的代价是健康却短命, 他宁愿选择当一个终生行走于黑夜与黄昏的怪物。

　　医师捂住喉咙, 剧烈咳嗽，仓促之下只能答应。

　　然而，健康来之不易, 生病也不容易！

　　鬼舞辻无惨的体质世间罕见，从娘胎里就带来一份浓浓的死气, 乃早夭的面相，若为女子, 容貌必然不逊色于魅惑君王的病西子。

　　妖孽之貌，病态之色，鬼舞辻无惨的皮肤常年低温冰凉，眉目天生带煞，放在灵异侧的世界里注定吸引妖魔吞噬，或者死后化为僵尸。

　　鬼舞辻无惨的世界并无地府，人死后无法凝聚阴魂, 神道的那群人也只是擅长微弱力量的高级知识分子, 干不了治病救人的活。他重病缠身，不甘死亡, 累积的执念极其恐怖，鬼舞辻无惨的眼底的疯狂, 恍若一位从墓地里爬出的妖魔。

　　“我要活着，用尽手段的长生下去！凡是影响我成为鬼王的事物都是累赘。”

　　鬼舞辻无惨不再看向妻子，把医师请下去休息，并且监禁起来。他命人送来新鲜的血液，拂袖回屋子，把十年来对阳光的向往压制下去。

　　鬼舞辻无惨关上了门，跪坐在榻榻米的软垫上，目光幽深，把自己封闭在无光的黑暗之中。

　　他不死心，想唤醒自己体内血液里的力量。

　　毕竟——

　　他体会过鬼王的强大啊！

　　鬼舞辻无惨取出一枚花种，脸色扭曲，那是医师身上留下来的青色彼岸花的种子。

　　“早知如此，我就不要青色彼岸花了。”

　　几十年过去，凡人生老病死，鬼舞辻无惨再未得过任何疾病，一个喷嚏也没有打过，无病无灾，被困在家族中的医师反而老死在了他之前。

　　鬼舞辻无惨无计可施，情绪暴躁易怒，娶了多任妻子，但是没有一任妻子能忍受他超过十年。在医师撒手归天的那一刻，他痛哭出声，新来的仆人还以为这位主人是多么厚待自己的医师。

　　七十年后，百岁老人的鬼舞辻无惨喝了各种药也不见效，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聊天群上。

　　群主已经沉睡。

　　群成员白兰·杰索也不再上线。

　　他没有对群主和前辈不敬，也放弃了大呼小叫的行为，鬼蜘蛛那狼狈的死法就是前车之鉴。

　　鬼舞辻无惨看向了另一名白发苍苍的群成员。

　　几十年来，他只对这一人稍有信任之感，对方有活到一千年后的手段！而且他从麻仓叶王口中套过话，像自己这样的人，有化作妖魔的可能性。

　　[【一阶】鬼舞辻无惨：叶王，我研究了聊天群的所有功能，用签到得来的1000点聊天币，我们之间就能开启穿越通道，我能去你那边吗？]

　　[【伪·三阶】麻仓叶王：……]

　　[【伪·三阶】麻仓叶王：你仍然不死心吗？]

　　[【一阶】鬼舞辻无惨：叶王，无惨叔叔求你了，我们身处于不同的平安京时代，我的身份不可能妨碍到你，实力也威胁不到你啊！]

　　[【一阶】鬼舞辻无惨：我本来有与你一样长生的希望，怎能接受正常老死的结局！叶王，童子！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在聊天群里看着你长大成人，算是你的长辈，你也不希望未来聊天群只剩下你一个人，整整一千年，没有人理会你！知晓你！]

　　鬼舞辻无惨又是低声下气祈求，又是舌灿莲花，拿长辈的身份来戳中麻仓叶王的软肋。

　　时光匆匆，麻仓叶王的母亲也已经身故，只留下灵魂陪伴着他。年迈的麻仓叶王坐在庭院里，听着竹子流水的敲击声，回忆起年少气盛的过去，自己的阴阳师生涯并不平坦，多次遭小人坑害，同僚嫉妒，连累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他没有母亲的灵视，反倒是一件好事。

　　至少，人心的黑暗，他无需知道得太深刻。

　　麻仓叶王杀过人，也偏执过，却最终败在了麻之叶灵魂体的巴掌下，捂着脸去“改邪归正”。

　　麻仓叶王心如铁石，那是对陌生人。于情于理，他无法对身处于另一个世界的鬼舞辻无惨见死不救，即便他明白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我又何尝是世人眼中的好人？

　　麻仓叶王手持蝙蝠扇，扇面的五芒星若隐若现，象征着他在阴阳道上取得的成就。

　　一只猫趴在旁边打盹，摇晃着尾巴，驱赶蚊虫，对自己的主人十分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