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中单(66)

　　蜂鸟工作室由此一鸣惊人，蜂鸟论坛，多半也是他们搞出来的手笔。
　　不过李许家对这些并不在乎，他只是个职业选手，更像是打工的，老板怎么变，只要不影响他打游戏就行了。
　　“……我们要在新时代的规划之下，全面贯彻落实政府对于新行业的要求与期许，对于艾尔披艾尔而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管理体系不完善、相关规章不健全的问题……”
　　李许家拿着只笔，唰唰写着字，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讲话的领导——五子棋已经快把画的框占满了，还是没有结束。
　　人的屁话怎么能这么多呢？
　　而且，一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Pika没来，XG随便来了个替补……好吧，HE来的也是替补。
　　替补大会？
　　选手大会从一点开到六点，李许家觉得这辈子最煎熬的时光不过如此。全体宣誓目送领导离开之后，拳头可能是良心发现，邀请选手们去梾木酒店参加晚宴。
　　大家瞬间满血复活，李许家跟着人潮到了酒店，晚宴是自助餐，他端着盘子，拿了几块糕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心思吃。
　　他默默想道：“恶心劲还没过去呢。”
　　酒店晚宴在二十八层，虽然在上海不算最高，但也可以看到很不错的夜景。李许家有点恐高，就离阳台边缘离得远远的，只是靠着阳台门，闭上眼吹风。
　　春天快来了，空气里似乎都能闻见草木香气，只是还是冷。李许家想着吹一会就回去，却在这难得安静的地方，快要睡着。
　　玻璃门被轻轻敲了三下，李许家把身子从玻璃门上挪开，侧身一看，一个浑身精致黑西装、打着粉红色领结的男人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两杯红酒，伸手递给他，笑道：“家哥好啊，还记得我吗？”
　　他身上脂粉气有些重，李许家揉了下鼻子，道：“抱歉。”
　　男人“哈哈”一笑，眯了眯细小的眼睛：“忘了也正常，毕竟离上次我们见面都快两年了，那个时候你才刚打职业，我还在做后台，正常正常。”
　　李许家没回应，男人倒不觉得尴尬，见他没收那杯酒，也就顺势把酒杯放在了阳台的小酒桌上：“好久没上场了，还习惯吗？”
　　李许家垂眸划开手机道：“还行。”
　　“家哥真的跟传说中一样话少啊，哈哈。”
　　无事献殷勤。
　　李许家看着他，道：“你慢慢玩，我先走了。”说完便要从他身边走过去，男人却一把拉住他，连道：“别啊，兄弟之间，聊会。”见李许家不为所动，这才冲着他背影道：“想不想下周就上场？”
　　李许家停住脚步，他颇为满意地点头道：“家哥是明眼人。忘了自我介绍，小弟常丛山，现在在蜂鸟工作室工作。Crazy，今天我就是来找你的。”
　　李许家回头，看到常丛山理了理领结，一只手搭上他的肩，亲热道：“来，家哥别站着，我们坐着谈。”
　　李许家挪开他的手，“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常丛山放下手，道：“是这样的，我们工作室刚拿到这个合作机会，老板觉得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就想找一下LPL里面人气最高的选手……”
　　他双手一拍，道：“来打一个表演赛。”
　　李许家说：“我不打表演赛。”说罢，就要起身，常丛山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别呀家哥，这个表演赛呢，跟你以前打的都一样。场地一样，队友一样，对手一样。就咱这个表演赛有剧本，就这一点不同。”
　　李许家道：“就是打假赛吗。”
　　常丛山拍手道：“说你们职业选手智商高，真不是盖的。理解能力真强！不过家哥，也不是打假赛，那多难听啊？剧本只有一小段，其他的家哥可以自由发挥，就这种表演赛。如何？”
　　“对我有什么好处？”
　　常丛山笑了，像是早就料到这个问题，“我们工作室讲‘绩效’，这个要看收视率，还有收益了。家哥来的话肯定签最好的那种合同，可以攒积分。钱的话，一场一百万，二十万，五张银行卡，家哥用吱付宝可以打一半吱付宝，二点五手续费，能省则省嘛。”
　　李许家收回手机，道：“那积分是不是能兑换冠军啊？”
　　常丛山戏剧般地感慨道：“要不我说你们职业选手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聪明呢？这样，积分制度我们还在讨论，不过框架已经有了，不要一百分，六十六分就换个联赛冠军，怎么样？这数字，吉利！”
　　李许家没说话，低着头转手机，常丛山又拍了拍他的肩，似乎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比他大了好几年，但还厚着脸皮亲亲密密地叫着“家哥”，他安慰似地道：“家哥，我知道你还没反应过来。你可以回去慢慢想，大家都打职业嘛，也不容易。我理解你们。我刚上高中那会啊，也老想着打职业，就是技术不行，现在才干了这工作，职业选手真好啊，真能赚钱。”
　　李许家唇角往上弯了弯，道：“行，我好好考虑。”他把那杯红酒喝完，说了句“真他妈难喝”。
　　常丛山背对他挥挥手，拿起手机道：“我等你好消息啊家哥，今儿回去我就把合同给拟出来。”
　　李许家道：“你真自信。”
　　常丛山把手机放在耳边，随意地点了点头，道：“哪里，你是第五个，之前四个都答应了。你是你们队第二个。”
　　李许家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脚边明显感到什么东西一拱一拱，他没心思去看，猜也猜到是猫了。
　　金尚勋走了之后两只猫愈发猖獗，白天还不见猫影，晚上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在他床上跳来跳去。
　　李许家抖着被子道：“那边有张空床你们瞎了吗？”
　　瞎猫们自顾自地蹦跶得欢快。留下一床猫毛，跟被子融为一体。
　　李许家身心俱疲，但大脑却十分清醒。他边盯着天花板，边默默地想道：“那我这样算什么呢。”
　　一个普通的LPL中单选手（禁赛中），是跟稀有物种女选手不同的泛滥物种。不上不下的十八岁，不上不下的游戏技术，拿过一个不上不下的奖，和一个有点分量的奖。
　　这玩意儿能值一百万吗？是这个他们太有钱还是我太无知了？一场一百万，老子上个赛季打满十五场，就是一千五百万？八位数啊！
　　一千五百万没有了实际意义，只剩下那一串数字和后面的零，他竟然不觉得兴奋。他难得地在金尚勋不在的时候想起他，想起2016年还有的无线火力模式，英雄的血量也是一千五百万。分不清哪个更重。
　　他想起蓝天尊说过，总有什么东西要被丢下，这是选择的意义。不在于你选了什么，而是在于你在选择之前，就走上了这样的路。


第四十五章
　　——LXJ：[录音002.mp3]
　　——LXJ：这个
　　——一山大魔王：ojbk
　　——一山大魔王：卧槽，听了感觉好害怕啊，LPL药丸
　　——LXJ：一个小时之后给我
　　——一山大魔王：这个人的声音这么贱啊
　　——一山大魔王：玩蛇呢，一个小时搞不完
　　——LXJ：多给你十分钟
　　——一山大魔王：带我上王者
　　——一山大魔王：[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jpg]
　　——一山大魔王：好不好嘛，许家哥哥
　　——一山大魔王：带我上王者一个小时给你搞完
　　——LXJ：四十分钟
　　——一山大魔王：QAQ
　　——一山大魔王：好叭
　　——LXJ：我等着。再这样说话拉黑了
　　——一山大魔王：……
　　四十分钟后他准时收到莫一山的邮件。李许家点了转发，用淘宝上买的账号发了过去。
　　“TO：inform@cnesc.com；
　　蜂鸟工作室雇佣LPL选手打假赛赚钱，你们管一下。
　　FROM：anonymo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