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网吧看上去有不少年头了,和这条破败脏污的老街浑为一体。可实话说,网吧而已,不稀奇。
网吧是不是人人户户都有电脑,4G网还没通行,手机光能用来打电话、发短信的那年头的特色生意,现如今,这行也和这条街一样,黄昏暮年,早不景气了。
可假若有人走进这家网吧,便能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新装潢、新机子,大厅、包间、专门抽烟区,还有餐点提供,淋浴间。
一句话概括:绝对是赔本儿生意。
价格还低,因此这一家网吧,就全招徕来了方圆几条街的生意。好几家网吧倒闭,都有老板找上门,怨恨地骂你家不讲公德,迟早也得倒闭!他妈赔死你!
但这家一直矗立不倒到今年。
老板肯定是有钱,拿钱出来做“公益”。但老板是谁,连赖这儿最久的“常住户口”都没个准儿。
偶尔会来一个看上去挺年轻的女人,说是老板娘,每每都穿戴洋气,挎着值一整台机子的包,说姓钟,网吧的老熟客就都谄媚地叫她钟大美女、钟大善人。
钟大美女有时候也会和他们聊聊天儿。
去年NOG夺冠,这网吧差点儿炸塌楼顶,扰得顶上几层楼的老头老太,携着孙子孙女,拿着扫帚擀面杖,下来闹着要报警。
夺冠第二天,NOG打野选手YU宣布退役。
这仿佛是新时代那五个人不约而同的默契了。
第一个这么做的,是新时代上单阿伟,S4夺冠第二天,宣布退役。
新时代射手鸭鸭,新时代辅助小K,在S5总决赛第二天,宣布退役。
新时代中单乌龙茶,S7总决赛第二天,宣布退役。
现在是新时代打野,YU。
英雄联盟,LPL009号选手,从此断开连接。
新时代彻底落幕,成为一抹旧日相片上的亮色。
说YU要退役了的这事儿,早不是空穴来风了,从S7就有人传说他要退役。一输比赛,别说让YU退役,都有人恨不能他去死。
可哪怕传了这么多年,夺冠第二天,YU退役的消息一放出来,仿佛被人给狠狠打了当头一棒。
召唤师峡谷,万野哭嚎。
一晃眼,又大半年。又值夏天。
当初有人乐观地想,YU这么热爱英雄联盟,他把整个青春给了英雄联盟,他还会回来的吧?或直播,或解说,或教练,什么都行,只要YU又重新回到他们的视野。
2021年11月7号,YU与NOG俱乐部合同到期,宣布退役。
从此全无音讯。
他不怕被遗忘么?
每天都有人这么问,失望地问,怨恨地问。
S11总决赛后,转会期鲨鱼去了NOG,MHSJ去了BXG。有人戏称两队互换打野,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但这两位年轻打野,在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中,又都渐渐成为了为他们开路的前辈那样的领头羊,成为了新人们的前辈。
夏季赛还没结束,但NOG和BXG的成绩都算出色。
可没有哪个看比赛的观众,会不常常想起那个S4的皇子,那个S11的赵信、S11的奇亚娜,不甘心地想,这就,已经告别,画上句号了吗?
Legends Never Die.
But Legend is gone.
“这个逼养的,真他娘的狠心啊!”一大哥喝了点儿酒,伏在前台和一块儿打英雄联盟的撸友聊天,“这就跑了?刚夺冠,这他妈不是还能打吗??老子还他妈指望他S12再夺个冠回来呢!”
钟大美女靠在前台,懒懒地用指甲锉磨着自己的红指甲。
她说:“不早说了么,他身体不好。”
平常他是不敢和钟大美女大声嚷嚷的,可今天他有点儿醉了,气又冲上来。“大男人的,怎么他妈有点儿病就喊疼!娇气!他去年不还能打,打得好好的!”他嚷嚷,眼框却湿了,“退役就他妈退役呗,跑什么!不当教练,不当解说,连直播都退了,真他妈就彻底不玩了,当他人死了呗?他到底他妈去哪儿了啊?”
钟大美女蹙眉看着他发酒疯闹了会儿,似又有怜悯,又有感慨。
“夸张了,人肯定没死,还好好活着。”她俏皮地笑了下,“他年初恶补功课,想去上学没学成。但你要看赛车比赛的话,说不定能重新在赛车比赛上看见他。”
大哥呆立了会儿,醉眼朦胧地问:“钟大美女,你这是说谁?”
“说谁?还有谁,当然是俞夺啊。”
第111章 余晖
小王是新时代网吧的网管。
别的网管干不久,小年轻朝三暮四,打几个月工就嫌网管这活儿累、麻烦还不体面,另寻高就去了,可小王在新时代干了四五年。
他是从18年年初来的这儿。
那会儿新时代网吧早半死不活了好几年,是老板又回头,自愿赔钱重建的。
网吧老板是谁,小王在这儿干了这么多年,钟大美女才偶然有次漏给他点儿口风。老板叫郑瑞轩。
老板还有个网瘾少年们更眼熟的名字。
乌龙茶。
钟大美女,钟情,新时代网吧的第一任老板,郑瑞轩的表姐。
钟大美女现在与这网吧的气氛格格不入了,网吧建得再好,本质也是网吧,不适合她这种又有钱又有品位的大美女来。但钟大美女常常晚上要到这儿坐一会儿,有时候会喝点儿酒,朦胧地望着门口,不知道在回忆什么。
晚上冷,小王默默地倒了杯热水给钟大美女。
钟情没接水,支着头看门口。她笑了下:“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八九年。”
“网管,两包红塔山!”
“哦!等着,马上给你拿!”
郑瑞轩手忙脚乱地从柜台翻出两包软皮红塔山。这烟是最便宜的一档,七元一包,是他们这儿最畅销的烟。
他去把这两包烟送到3号机位,收十五元,找零一元。他回头觑了眼在柜台上打瞌睡的表姐,犹豫了会儿,捏着零钞的手,纳进自己裤兜两元。
郑瑞轩今年十九,刚打职高毕业。
他家想着让他去念个大专,可他觉得呆学校没劲,不快活,学校又根本没几个认真念的,就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他翘了大专考试,气得他爸拿拖鞋底抽了他一顿,又求大姑托大姨的,把他送到他表姐这儿来当网管,赚口吃饭钱了。
跟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郑瑞轩瘦高,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又猴儿似的能跑能跳。他读书不中用,却从小近视,戴着副眼镜,看着颇温文,很能唬女孩子喜欢。
郑瑞轩脏掉他表姐的两元钱,却没急着回前台。
他背着手,假装从机子后头经过,到这一排的最后一台,他顿了会儿,眼珠瞄向电脑屏幕。
登这台机子的,已经坐在这儿打了整整三天了。
和郑瑞轩来这儿当网管两个月,就见过的数不清的网瘾少年,和跟父母决裂,怒而离家出走的中学生毫无区别,一来就直冲英雄联盟、刀塔二、魔兽世界,先玩上他个天昏地暗,等什么时候他爸妈不是又哭又喊,就是又打又骂,寻仇似的寻上门来再说。十几个小时,屁股都不挪地儿。
但和郑瑞轩见过的那些叛逆少年又稍微有点儿区别。
比如长挺帅。
连他表姐那种眼高于顶,天天掰着他脸,说他哪哪长得丑的都觉得帅。这让郑瑞轩格外愤怒,尤其是说这种话的还是个美女。
又比如一身牌子货。鞋牌子他看着眼熟,上网一查,吓了一大跳。这鞋给他双A货,他都不敢穿出门,他一穷光蛋,穿双这种鞋,露馅儿是分分钟的事儿。
一双鞋,两三千包红塔山,让他表姐去进货,能卖到大后年。
再比如。
他在这儿呆了快三天,也没有人来找他。
这人看着比他小点儿。名字他还记得,叫俞夺。
段位他也都还记得。
上机第一天,黄金三。
本来俞夺借地洗澡那事儿,他脏了人几块钱,心下稍微有点儿愧疚,想带这人打两把上上分,但一看段位,郑瑞轩就熄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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