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山祖师爷(12)
……
苏长明赶来询问寻湖情况,老头道不知那边情况,让他找人陪走一趟。两人交谈间,远远走来一名还伞的僧人,明显超度完了。几名部员这才探出车窗外,抬眼望天,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仿佛只是一场普通阵雨。
太阳雨歇,乌云渐散。
天光笼罩着由远及近的僧人,像镀上一片金辉,神圣非常。
了劫停在车前,双手奉还陆寒霜雨伞,启唇似有话要说,察觉到旁边高姐的目光,顿了下,“借一步谈话。”
高姐脸一红。
雨水淋湿僧人模糊年龄的面容,天光一照,慧朗逼人。高僧一路与他们分车而坐,高姐只看过高僧们的背影,一听年纪最小都四十几,只当一群老男人,便不感兴趣。没想到这群秃驴里,竟还藏着这么招眼的人物。
一滴雨水顺着僧人下巴从僧衣领口滑入胸口。
高姐的目光也顺着雨水探进衣服里。
雨水浸湿僧袍,薄薄两层,棉麻布料皱巴巴贴紧皮肤,平常被宽松僧袍掩盖的精实身材被勾勒出来,健硕胸膛,精瘦肌肉,映着不假辞色的脸,一股迷人的禁欲感扑面而来。
高姐春心泛滥,这种极品出了家简直是报社啊报社!
“嗳,你——”高姐想搭讪,了劫背一转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陆寒霜再次邀请,“还请借一步说话?”
高姐脸色涨红,回头瞧瞧萧衍,这位也是让人心动的类型,可惜是个残废,白瞎了好相貌与臂肌。
……
了劫把陆寒霜带到不远处,停下脚步,转过身,先感谢陆寒霜的援手之恩,再道,“……想告诫施主,周身怨气冲天,于修行有碍,还是早日化解为好。”
陆寒霜漫不经心打量墙角的目光一顿,缓缓滑向了劫,一寸一寸扫视,凌厉得像刀在刮。
本不该有人看到的——每个世界各有规则。
生者世界、亡者世界,这里、洪荒,都各有屏障,不该看的东西天道会掩之,像打马赛克。开眼便是解码看到最真实的原图,像他刚才给别人做的。洪荒与这里隔着最难解的屏障,怎会有人看到不属于此间的怨气?
陆寒霜睫毛轻扇,犀利目光化作春风,不留痕迹散去,似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一只手捏住了劫下巴,抬起面对他的威压依然闲适的俊脸,“我有点好奇,你怎么走路都一直闭着眼睛?”
了劫睫毛一颤,“施主真想看?”
陆寒霜长指滑过了劫眼角,“你说呢?”
了劫摇头,“还是不看为好。”
陆寒霜松开手,没再深究,“好吧,谢谢你先前的告诫。”
了劫难得一怔。
青年心思真让人捉摸不透。了劫听见青年脚下有声,知道青年要走,从腕上摸下一串缠了三圈的佛珠,一颗颗指甲盖大的圆珠上雕着针尖细的经文,“小僧入门时亲手雕的,《地藏本愿经》的一段节选,虽然化解不了怨气,但应劫时多少可以减少被怨气侵扰的痛苦。”
陆寒霜没接。
了劫顿了下,补充道,“刚才施主一言,让小僧有所顿悟,才用佛珠偿还。施主不愿意欠人因果,小僧亦然。”
陆寒霜这才接过。
等陆寒霜回了车上,苏长明要送几名疲惫的高僧回酒店,派了一队兵护送一行人去寻湖。
车子准备启动了,陆寒霜带着道童与萧衍下车,老头愣住,“你怎么了?”
“寻湖跟我无关。”陆寒霜带人走向高僧的车,准备回湖西区搭车去客车站。老头等人这才想起青年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他们潜移默化中,竟然隐隐以青年为主。
老头赶忙换了个态度,拜托他帮忙,陆寒霜适时提出,“帮忙可以,要有酬劳。”
“你要什么?”
“等会儿寻到的东西,我分一半。”
老头连寻到的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忙点头答应。
陆寒霜返回车上,并不担心他反悔,一旦应下便结了因果,洪荒已经几万年没人敢与祖师爷爷缔结约定了,就怕一时失约反噬太大,根本还不起。
萧衍不清楚内情,见老头的保证一点含金量都没有,只打算先把人拖上贼船,忍不住挡在不通人情世故的陆寒霜身前,借了一个部员的手机,越过老头叫住不远处正准备上车的苏长明。
转头见陆寒霜沉默盯着他,萧衍解释了一句,“他说话不管用,要找苏长明,还要顺便录个音留作证据。”
陆寒霜少见的愣了一瞬,没有说话。
他从开天辟地的第一个生灵,到第一个神,到洪荒至高无上的地位,向来都是身处人前,备受仰望,连他的孽徒都日日伏低做小,不敢妄想挡他的眼。
第一次,有人挡在他身前,以保护者的姿态,虽然这种被小瞧的滋味并不能令他感到愉快,但实在新鲜至极!
陆寒霜眸光闪了闪,没有阻止。
第14章 风滚妖草
另一辆准备赶回酒店的商务车里,浓眉僧人征询师弟问没问清青年来历。了劫摇头,一看便知青年暂不欲与他们深交,多问无用就没开那张口。且这般人物,不可能一直默默无名,再等等便可知。
浓眉僧一声叹,他好奇得紧,弄不清楚心里极不舒坦,“早知就同你去一趟了。”
苏长明处理完口头约定回到车上,拿来一张通讯号码递给僧人,是陆寒霜借萧衍的号。浓眉僧人转忧为喜。
师父没诳他们,这一趟果真有机缘善缘。几人度了一次亡魂竟得了功德金光!这可是传说中的好东西,同行日日做法事从未有谁得过。
其实是沾了陆寒霜的光。
天道懵懂如雏鸟,被陆寒霜忽悠一次竟然对他很是有感情,察觉器灵上属于陆寒霜的印记,给面子施舍了一微微功德,比起给青年吝啬了不知多少万倍,于这帮没见识的僧人却受宠若惊!
浓眉僧人没修炼到能通天意,不知内情,他与师兄、小师弟卡在圆满境界许久,这功德于他们的益处同帝流浆于妖精,实是对症给补药!只需好好参悟。
……
另一辆赶去寻湖的商务车里,高姐凑到陆寒霜身边瞄着他手腕,她先前一直盯着了劫动向,问道,“他送你的?”
陆寒霜没搭理。
高姐忍了忍,不放弃又问,“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他的佛号?哪家寺庙的?”
陆寒霜翻了个身。
高姐脸色难看,“什么人啊,真没礼貌!”
萧衍瞥了眼高姐,冷冷勾唇,目光转到陆寒霜手腕,唇角弧度又凝了凝。
那和尚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这人居然肯屈尊接受凡夫俗子的心意。毕竟,连对亲孙子,这人都想走便不闻不问十几年毫无音讯,想回便不顾他的意愿剥夺他的自由,似万物不堪入目,天下之大只有他自个的想法是想法,别人的都是个屁。
陆寒霜察觉到萧衍目光变化,透着烦躁、怨愤,情绪压抑不住往外翻滚,人最忌讳生怨,怨这玩意会化茧自缚,害人害己。
萧定天许会担忧孙子,细心开导,可陆寒霜连自己都开导不了,哪有闲心开导旁人。前洪荒第一人非是前洪荒第一圣人,他只答应帮萧定天的孙子治腿,便只负责萧衍的腿,再加一点,便是萧衍老老实实活到被他治好腿,多一分的心都不会操。
陆寒霜抬抬眼皮,目光掠过萧衍晦暗的眸子,什么都没说又再次合上,把帽檐压得更低,阻隔扰人的视线。
车行半个小时,到了目的地。
前方是一条横跨湖面的大桥,两辆车停靠桥前道边一侧。
高姐最先下车,脚步轻快跑到桥上望着静静流淌的湖水,清可见底,连个奇形怪状的巨鱼都没有,“妖在哪儿?”
李叔随后下车,看向风平草静的湖岸,“没有山洞地洞,真看不出‘妖’能往哪儿藏?”
副驾席的老头隔窗四下环视,阳春三月,湖水澄澈,花红草绿,风景宜人,一览无余,道两旁不知为何堆满清理出的杂草,高耸数米,蔓延了千来米,横跨整个湖,不过也说明工人勤奋,更不像有“妖”出没。
“下了公路向东走一百步。”陆寒霜依旧不咸不淡。
李叔两人闻声,嘟囔着“装神弄鬼”从草堆间钻过去,跑向湖岸边的草坡上。
陆寒霜挪到视野宽阔的车门边坐稳,便不动了。杨阳等人想下车,盯着青年背影,目光灼灼。青年像完全注意不到三人窘境,纹丝不动,被堵住的几位抬起的屁股又重新蔫蔫落坐。
老头要跟下车,陆寒霜突然问他要打火机,老头愣了一下,低头手忙脚乱摸了一遍才想起他不抽烟几十年了,忙问军人司机借了递给陆寒霜,这一会儿的功夫,李叔两人已经跑到草坪上,被绿油油的草层层环绕。
陆寒霜搓开打火机,斜扔出去,蹿升的火苗顺着打滑方向烧出一条火路,从两人中间擦过。
高姐惊叫着蹭得跳开,暗咒青年缺德!差掉烧到她裙子。
心思电转还没等她再找茬,陷进草堆的高跟鞋底下传出刺耳的一声“吱——”叫,活像老鼠被踩住尾巴。高姐最怕蟑螂老鼠这些,吓得花容失色一蹦三尺高,煞白着脸惊慌四望,嘴里喃喃,“哪呢?哪呢?”
四下草影齐晃,吱吱吱吱个不停偏偏不见老鼠踪影,让她心都慌了!
火苗燃得太快太烈,旺得不可思议,明显青年故意使了伎俩。李叔稍定心神,没有太失态,转个身冲担忧的同事摆摆手,示意无碍。
淡定没过半秒,陆寒霜轻轻吹口气,火苗应风而起,这下可把火路两边的青草烧炸了!一蹿两米高!
李叔还没反应过来,便像挨了无数板砖被砸懵圈了!
等反应过来,已经疼失声,蜷在草地打滚,一手捂着撞掉门牙泊泊流血的嘴,一手捂着下面要害冷汗津津,两手都不够用,推土机般强健的力度碾压着身周,咚!咚!咚!差点没砸出内伤,连始作俑者都没看清便腹背受敌!
“它们动、动了,啊——————”高姐捂胸又捂屁股,手忙不够用,痛苦的尖叫直冲云霄!
“卧槽!”
“这是什么鬼?!”
旁观者清,一群青草像炸了锅,肉白色带须的草根一蹦老高,张牙舞爪表达愤怒!几位部员隔窗打量,不可思议,“这是……妖?”
老头准备下车解救遭殃的两人,良嘉示意四下,满山坡遍湖畔青草绿油油,刚还觉得赏心悦目,现下只怕细思恐极。
杨阳倒是乐呵,“你们不觉得挺可爱?活蹦乱跳的,让我想起人参娃娃。”
话音刚落,轰得一声巨响!待灰尘散去,哪还有人,草坡上火烧的位置只剩一道两米宽的狭长深坑,坑底传来两人的呼救声。
杨阳脸一白,再望望满遍青草,打了个寒颤,恍惚想起,这玩意好像是坑死数以万计民众的罪魁祸首,暴动起来要人命!顿时恨不得立刻离开!他们只负责找根源又不负责清理根源!连说话跑马的部员都开始沉脸催促军人开车,望着道旁两侧连根拔起的草堆,终于感觉出违和。
只觉汽车铁皮脆弱不堪,哪儿哪儿都不安全。
一个个坐立难安,目光慌乱,瞄到淡定如山的戴帽青年,目光微微一顿,竟渐渐安下了心,不由悄悄往青年身边躲了躲。
“底下两个……”老头望向掏枪上膛的军人。
军人打开保险,警惕望着草坡,边用对讲机通知另一辆车里的队员稍安勿躁,边用余光扫着车厢里的戴帽青年。
一路观察,这位青年说话含金量远胜秘密部门的几位,面对见所未见的奇异事物,队长很快调节好心态做出准确判断,问道:“您有没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