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反复、可控地重复情境。
简而言之,脱敏就是跳大跳台。凌放的情况特殊在于,他是跳台滑雪运动员,日常工作场景是在高空高台,而且高速。
真正重复大跳台场景,完成实际需要的助滑、起跳、飞行、着陆,是一套很危险的动作。
正因如此,他在平常东奥后至今大半年的时间,包括找到了气味干预疗法后,也一直是在心理医生、教练组谨慎的评估、不同程度的观察、细化和调整方案中,摸索着进行大跳台训练的。
在因斯布鲁克,他将首次正式跳下K120大跳台。
这是他们抵达因斯布鲁克的第二天,前一晚凌放睡眠充足,今天上午天有些阴,但场地温度适宜,基础热身达标。
……但是不可避免,膝盖还是有点别着劲儿,倒是终于没那么疼,但还是有些发酸。
今日风速接近四级,还能跳。
甚至还是他偏好的逆风,条件这么好,不跳可惜了。
烈烈寒风吹打着他的面庞,凌放朝着下方着陆坡上看了一眼,不可避免地,还是有些晕高度。
他面无表情地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几乎尝到了一点血腥味儿。
然后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雪坡上那条鲜艳的红色K线——给自己鼓劲儿:136米落差的大跳台,只要成功超过K线,就能飞出120米!
他才不要想着什么平安下去就好,必须以超过K线为目标!
凌放深吸一口气,迈进了滑道。
一般在实跳训练时,只要风的情况不算太差劲,运动员们都是做做心理准备就直接出发,不耽误时间。
凌放更是不挑,他一向是混不吝的,比赛是要等教练指令,训练的话,他连心理准备都不太需要,能走就走。
但是这次,他也不敢乱莽。
凌放乖乖地按照心理医生的意见,在横杠上坐好后,微微闭目养神,想象自己的小腿到膝盖部位逐渐放松——绷紧——放松,三个循环,全神贯注。
他睁开眼睛,再次深呼吸。
难得有一次,松手时不是百分百自信。
要说上一世,他头回上跳台,还有点畏难情绪,但是这一世,这是第一次呢。
已经靠近出发点了,他的助滑时速刚接近85公里,曲体幅度也没有到比赛标准,这也是为了上大跳台,教练组多次叮嘱的一点:一口吃不成胖子,循序渐进。
这是凌放头一回助滑有意降速,不得不承认,哪怕教练组不做要求,他也确实做不到毫无挂碍地冲刺下去。
助滑4.5秒,达到台端,凌放沉住一口气——
电光火石间,人的心头会掠过许多来不及细想的情绪:一种是安慰自己这其实和90米台在动作流程上没有本质区别,一样把动作做标准了就会安全;另一种是有些不满自己的表现,前世又不是没跳过,怎么还和小孩儿似的要哄……
伴随起跳动作,凌放又清空了所有杂七杂八的念头。
下蹬,腾空!
用86.7km/h的时速,把自己高高地抛向了因斯布鲁克的天空。
那是他这一世首次到达的高度——距离着陆坡竖直落差达到127米的、毫无遮拦的大跳台上空。
第78章
因斯布鲁克, 被誉为阿尔卑斯山的心脏。
这片闻名世界滑雪界的圣地,天气像明信片上那样晴好的时刻其实不多。
晦暗的天光下,高空中的风交织成细密的、变幻的隐形网, 托住凌放的身体。
不得不说, 飞得高就是爽啊!
人体传承自千万年前古人类逃避危险时形成的生理机能就是如此, 越是危险境地,越会引起肾上腺素等激素的飙升, 瞬时提高肌肉和神经的反应速度, 方便逃难。
当然,许多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环境下的现代人类, 有时反而会被这种激素和生理反应, 冲昏头脑,遇到危险,除了心跳骤然加快就是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腿软。
受过一定程度的训练——也就是多次应激挑战后, 人的控制能力也会好起来。
凌放此时就在最舒服的状态, 他是无畏的, 但也清楚地感受着来自内心深处的极度的兴奋。这毕竟是人类单体空中运动高度的巅峰。
对于飞行,这种程度的刺激感, 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某种程度上这还可以对抗PTSD的心理阴影带来的僵硬、麻木 。
这一跳的兴奋度倒是没有过头, 他身体的保护机制很快就被触发。此行前, 心理专家们和教练组多次强调的谨慎探索、安全第一, 也起了一定作用 。
凌放这一次飞行过程的前倾角, 明显增大。
平时,他的身体前倾角大约在14度, 小的时候能够达到13度。但是这一次他采用的前倾幅度, 基本达到了他的个人标准姿势的临界点, 已经接近18度。
再配合上90公里以下的出发时速……虽然高度上去了1/3,但他的空中飞行速度比起平时在标准台,是基本持平的,甚至不如发挥最佳的标准台飞行速度。
百米高空 ,带给人一望无际的俯瞰的视野感。这在常人会引发紧张,在他则是引发了“贪婪”。
凌放专注地、珍惜地看着,把一切都尽收眼底,把宝贵的每一秒的肢体感官都牢固地刻录在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里,把视网膜中印下的每一帧都印在脑子里。
这座山城上空的一缕阳光,恰好穿过层层叠叠的云层和湿冷的空气,笼罩在大跳台的这片覆盖了白雪的着陆坡面上,勾勒出年轻的跳雪者,在高空中那道纤细又矫健的身形轮廓。
他稳健地调整角度,直起,准备着陆。
这一次落地,稳定性还行,弹性不足——也和速度不高有关。
落地后,凌放就要等待其他的运动员排位,休息时间很长。
因为是训练,教练们不在教练台,这次就在着陆区等他下来。一碰头,叶飞流就给他分析他这一次跳跃中,与世界级大跳台青年运动员们的标准姿势差距,不过对于这个稳健尝试的做法,给予了高度肯定。
“嗐,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冲昏头!”叶飞流一边给徒弟按后脖颈和肩膀,松动筋骨,一边说着。
方唐在边上吐槽:“嗐,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们两个冲昏头……”
今天的这个起跳速度和前倾角,都是昨天晚上教练组就一起决定的,并且出国前,孙总教练已经像个老母鸡一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跟这一大一小讲解循序渐进的重要性,还专门叮嘱方唐来好好盯着。
叶飞流和凌放今天也在很好的执行这个训练计划。
——细水长流嘛!要是头几次跳爽了,导致被国内的心理专家和总教练、领导们,拎回去批评研判或暂停训练,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呀!
凌放很沉着地赞同了叶飞流的这个观点。
方唐开心得如同幼儿园里终于发现小朋友们学会吃饭用勺子的老师。
他像奖励小红花一样,把红香妃葡萄干小包裹拿出来,“今天不是还没吃吗?这次的可以捏开闻闻,然后吃掉几颗,我数着克数呐!”
凌放眨眨眼睛,接过来。
要说葡萄干吧,它毕竟是食物,比较难保存,气味持续的也短。
针对这个问题,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其他的尝试。就比如韩墨京,听凌放说完这个情况,还专门给他寄过来好几款不同品牌、不同产地的,有葡萄类水果味道的香水。
这种时候,还是体现了一些出身属性。韩墨京也不是个很高调的人,不过这么多年来,他跟着父母,也会有一些商务或正式社交场合,一直用的是一款叫银色山泉的香水。
凌放曾经在一次韩墨京结束其他活动,俩人有空一起吃饭时候很好奇地闻到过 。
“……”他走着走着,凑近并肩而行的好友,深吸了口气。
韩墨京笑出了声,故意离他再近点,好给他闻到,然后问:“不讨厌这个味道吧?”
当时凌放摇头:照他看,这个香水的味道冷冰冰的提神醒脑,对他来说有和樟脑球差不多的功效,倒不是说味道不好……只是不像他对香水这个概念里的什么花香果香。有点联想得到是雪山、冰泉,倒不愧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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