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白湮昼依然看着身旁的人,不满道:“你问谁不好,非要问祂,小心形成习惯,让大脑功能退化,以后什么都想不出来。”
夜烬燃瞥了一眼道:“不用你来关心我的大脑,要不是你……算了。”
这事怪不到白湮昼头上,他本来就没有义务救王鹤然。
白湮昼也被这态度弄生气了,转过头面壁,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愤怒。
太初轻笑一声,以一种近似于漂浮的奇怪姿态向窗边靠近,如烟雾般缥缈的声音诡异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回去的路,从未消失。‘杀戮之厢’,此名即为创造者的意图,若是没有乘客,行李自然成为无主之物……”
“你和伏行之混沌联合起来戏耍我们吗?”
白湮昼厉声质问,将无处宣泄的怒火全部送给在场众人中他最讨厌的那位。
太初并不恼怒,依然维持着对低维生物的怜悯和高傲:“你误会了,还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和祂联手,不过创造这场游戏时,祂确实借用了我的力量。”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夜烬燃的意料,无限游戏的系统将无数时空联系在一起,怎么可能未经时空主宰的同意?邪神之所以是邪神,正因为祂们的存在对低维生物来说过于伟大,无法抵抗。
而太初刚才的话也很好理解,<杀戮之厢>意味着这趟列车的创造者希望车厢中发生凶杀案,最好还是乘客们自相残杀,为此甚至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称乘客中隐藏着杀人魔,引导他们探究每个人的身份背景。
只要乘客死亡,对应的“行李”就会成为无主的物品,没有回收价值,那其余乘客也能安全返回车厢。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夜烬燃想通了这一点,但疑惑地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作为乘客的我们为什么必须要找回‘行李’并带走呢?明明这些剧情道具本不该属于我们。”
看上去像是有其他玩家探索了这些房间,然后将道具遗落在各个角落。
“它们是‘垃圾’,所以需要回收。”太初道。
夜烬燃懂了,这竟然是个环保主题副本。
游客在沙滩上玩耍,留下各种垃圾,但它们应该被游客带走,于是人们将其称为“行李”,呼吁游客自行清除这些残留物。
哪怕他们这群游客是后来者,也有义务维护环境的干净整洁,将不该存在于此的物品带走。
邪神竟然开始道德绑架人类了?
“不要误会,”太初洞悉了他的想法,“不同时间线上的你和你既是不同的个体也是一个整体,所以那些道具应该归属于你们。”
夜烬燃道:“在这个时空中,‘我们’将道具带进了现实空间,是吗?”
太初没有回答,灰纱轻轻晃动,巧妙地遮住了脸部的细微变化。
“列车即将再次启动,请乘客们坐好扶稳。”
广播声一如既往地响起,不打算留给玩家充足的时间在此逗留。
猛虎下山一个踉跄差点摔跤:“我……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听起来是的,”夜烬燃抬起头,试图寻找广播音响所在的位置,“那么现在最快速的解决方案便是……”
让王鹤然去死。
王爱民何等聪明,旁听完刚才的对话后立刻意识到局势不对,连忙用自己矮小的身体拦在姐姐前面:“谁都不许过来!”
莫比乌斯向前一步:“这是正常的游戏过程,不要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王爱民知道姐姐即将成为被牺牲的对象,心中绞痛,然而即便恐惧也没有后退:“休想!有本事你们先把我打死!”
“非要撕破脸皮吗?”医神很想帮助自己多年的游戏搭子,可是她也想尽快平安返回车厢,不愿再涉险,“我们都冷静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王爱民把医神这样摇摆不定的语气视作背叛,悲痛地看向她:“连你也想杀死我的姐姐吗?医神,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能理解我。”
医神摇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那谁来考虑我的感受!”王爱民尖啸一声。
小孩子的叫声音调真高,夜烬燃都感觉自己的耳膜被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房间内一时无人说话,大家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做出最符合个人利益的选择,可是利益存在冲突,互相伤害在所难免。
那张床似乎成为漂浮在海上的一艘小小救生艇,托举着姐姐和弟弟,在狂风暴雨中艰难支撑,随时有可能被海浪吞没。
王爱民握住了那只垂在床边的手,在心中发誓绝不会退缩,即便要和所有玩家对抗,都不抛弃亲人。
“爱民……过来……”仰躺的王鹤然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听到这声呼唤,王爱民俯下身子,只为清晰地听见姐姐的指示。
“用最后一颗子弹……杀了我……”
那是她能想到的最爽快的死法。
一声枪响,击碎脑壳,让人瞬间失去意识。
心脏的痛苦在撕扯她的身体和灵魂,头部的失血让思维更加倒向混沌,现在她只渴望快点结束这一切。
再晚一点,祂就要出来了。
王鹤然在往回走的路上,误入了一片沙漠。
衣衫褴褛的人们手举火把,为首的老者抬起一盆鲜甜的乳液,灌入她的口中。
狂信徒围绕着她哼唱悠远旋律,天空被撕破,最初的混沌降临了,用流淌黏腻汁液的触肢温柔地环抱住她。
祂在笑,似乎是欢迎她目睹宇宙真理,见识这片黑暗的底色。
生命无意义,时间无意义。
她饮下乳汁,接受混沌的赠礼。
她知道,当群星回归正确的位置……
星之种将诞生,旧日支配者将回归。
人类这样低劣的生物不配继续存活在世界上,宇宙容不下弱者。
“调查员在和什么东西对抗,弟弟,你知道吗……”王鹤然忽然恢复了些许理智,用尽脑中最后一丝清醒拼凑词句,在王爱民耳边轻语。
王爱民的泪水如同断线珍珠般落下:“你别说话了姐姐,我还在这里站着呢,我们要一起出去。”
“不,你还可以……成为阻止灾难的英雄。”
王鹤然迫不及待地投身于死亡,她还妄想成全弟弟的梦想。
她此时很疯狂,也无比清醒。
王爱民想拿医疗道具帮姐姐止血,至少让她减少一点痛苦。印象中,姐姐一直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笑容明媚。
他确定自己没有操作错误,但本该待在个人仓库里的那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手中,就好像有人将手枪递过来,催促他赶紧行动。
他熟悉这把枪的重量,里面恰好只剩下一颗子弹。
他打得很准,只要抵近射击,绝对能一击毙命。
“如果同类的死能成为照亮迷雾的光,那就让我……成为那束光吧。”
王鹤然用最后的力气回握住弟弟的手。
“那颗星星并不会在天上庇佑你们,因为那是一颗不祥的暗星。”
“而我永远都在。”
冥冥之中,王爱民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姐姐,也不是承载外神子嗣的母体,而是一块巨大的吸铁石。
她在坚定地吸引着枪中仅剩的那颗子弹,引力最强的位置是已经血流成河的头部。
枪口抵住了王鹤然的额头。
单手扣下扳机并不难,但□□的后坐力很大,一个未完全发育的少年很难承受,说不定会震断手臂的骨头。
王爱民不想松开另一只手,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想感受姐姐的体温。
砰!
第223章 杀戮之厢(15)
车厢中, 王爱民扶着座椅的把手,半弯下腰大口呕吐。
现在无论是游戏的输赢,还是其他玩家的存亡, 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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