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山河虚画(29)
从他的意识诞生初始，天地就是这样一片可怕的静谧。现在的莫随风，对游戏此时的状态感同身受，仿佛心里也突然空了一块似的。他对游戏世界的感知力越来越强，集中精神，他甚至能看到在游戏任何角落发生的任何事情。而现在，一切就这样突然空洞了起来。
莫随风决定听轩辕的，去找那个林伯聊聊。
而轩辕六御，一从游戏仓出来，便收到好几个简讯，带着夸张的图片表情和刺耳的声音，传达的只是一个意思——“救命。”
发信人——南宫平。
愤愤的把那些留言记录指令删除，轩辕这才接通南宫平的即时通讯，冷着脸：“怎么了。”
视频影像里南宫平的表情并没有比他发的那些图片表情好多少，轩辕这才明白南宫平原来走的还是写实风。
“轩辕……”南宫平那头精细挑染成咖色的头发此时乱糟糟的，“这次你一定要救我！”
“有事说事。”轩辕六御格外不耐烦。
“有玩家的意识被困在游戏里了！”南宫平了解轩辕，直接说重点。
“这种技术问题十年前应该就攻克了，这次游戏仓即使是最低配置，也有警报和提示，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几乎为零。”轩辕六御冷静客观的进行分析。
“是啊！游戏仓在判断玩家不对头时会自动断开链接，谁知道那个死宅自己改装了游戏仓，还在隐藏区一玩十个小时！”南宫平的表情狰狞极了。
“……”隐藏区。这时候轩辕除了呵呵还能说什么。
“虽然非法改装游戏仓，责任都在玩家身上，但是我们也得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啊……”南宫平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那个家伙现在还在游戏里对着GM哭呢，如果意识太久回不到身体导致躯体甚至大脑损伤，那家伙估计要躺床一辈子了。”
“第一。”轩辕六御伸出一根手指，“是你要想办法把他弄出来，而不是‘我们’。”
“第二。”轩辕六御停顿了下，“你现在还有事情试图瞒着我。”
“第三。”轩辕六御冷着脸，“休想我踏进隐藏区。”
“轩辕……”南宫平一脑袋把自己磕在面前的桌子上，恨不得磕死自己。“我保证！隐藏区现在干干净净鸟语花香的什么你不喜欢看的玩意儿都没有！我是有些话没说全啊！事情复杂你给我时间……还有……”
“算了，歇着吧你，等我来。”轩辕六御关掉即时通讯。
南宫啊，我又有哪次，没帮你。
“你……”林伯打量了莫随风半天，还是把那句“你也死了？”吞了下去。他自己不爱听这话，推己及人也不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而叶老鬼说十分钟后系统维护，非烦人烦到系统强制下线才滚走，这时候游戏里，除了NPC，估计就剩下和他自己一样情况的了。
“我是轩辕新结交的朋友，以前从未拜访过您，但久闻大名！”莫随风见林伯迟疑，随口接上怎么说都不会错的奉承话。
许是觉得同病相怜的缘故，或是因为叶伯不在，林伯的态度比之前和缓了不止一点。两人从茶聊起，聊山川，聊河流，聊地脉，聊星象，最后绕到历法，再到年龄。
“晚辈二十有五。”莫随风回答道。
“年纪轻轻的啊……”林伯止不住惋惜，在刚刚漫无边际的聊天里，让他觉得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博闻和见识，必会有一番作为，可惜……
“还好有轩辕在，才没让我成为一抹孤魂。”莫随风说。他并非有意骗林伯，这句话是十成十的实话，但是林伯怎样理解，他就管不了了。
莫随风凭着之前的接触时的只言片语，以及那副挽联，基本能判断林伯是个什么情况了。如轩辕所说，他们那个世界的人进入这个世界只是意识进入，就像入梦了一样，那么还留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如果被人刺杀，那么灵魂失去躯壳，会不会就永远留在这里呢。
“哎……”林伯伸手拍拍莫随风的手背以示安慰，叹息道，“也不知这游戏要维护多久，老叶在是烦了点，但也比空空荡荡强。”
“轩辕会解决的。”莫随风胸有成竹。
“他和南宫平有了芥蒂，怕是不容易。”林伯略带疲惫，揉了揉眉心。
再继续套话，能套出很多东西。但是莫随风也不急于一时。而且，有些事情，他还是愿意听轩辕亲口去说。
“晚辈叨扰了。看您也累了，不如小睡一会，不然叶伯来了您又没法睡了。”莫随风躬身告辞。
“哼，那个话唠。”林伯难得笑了，挥挥手，示意莫随风自便。
轩辕开车一到公司，便受到了夹道欢迎。技术部的同僚几乎要给他铺条红地毯撒花献吻了。
看着同僚们乱糟糟的形貌以及眼眶下的乌青，轩辕发问：“几天了。”
那个玩家究竟被困在游戏里几天了，让这群人成了这个鬼样子？之前猜测没错，南宫平真是有太多事情没说清楚了。
“三天……”距离轩辕最近的小职员被他猛然阴沉下去的气场压低半个脑袋，“媒体那边公司出面压下了，那个玩家的身体已经拖去医院挂着点滴了……”
轩辕深吸口气：“帮我个忙。”
几个技术部骨干立刻挺身而出：“您吩咐。”
“把南宫平的脑子给我挖出来扔进马桶里涮一涮！”
轩辕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开始看这些天的工作报告。
“A方案执行失败。B方案是无用功。C方案风险太大，而且玩家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南宫平言简意赅的进行总结。
轩辕一句话也不想搭理他，继续一页一页看报告。
报告里甚至有专业医师做出的诊断，包括那名玩家游戏外的身体，以及游戏内的心理状态。
游戏外几乎是植物人状态了，游戏内，从一开始以为系统出了小BUG还轻松状调戏GM，到后来感受到死亡威胁痛哭流涕……看起来真是糟透了。
南宫平瞥到轩辕在翻病例，插嘴：“那个玩家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撸/多了。”
“你闭嘴。”轩辕六御撕了南宫平的心都有。
莫随风来到一处街道。本应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此时只有零零散散摆摊的NPC。
“大爷，进来坐啊。”花楼小厮还在尽职尽责的招揽客人，但是NPC们都各有职责，是不会搭理他的。
莫随风走了进去。
听了一首曲，付了一锭银子。然后徐娘半老的老板娘盈盈下拜耳语，说有一处更销/魂的所在，可以肆意玩乐，问莫随风是否有意。
看着老板娘暧昧的笑容，莫随风用膝盖想也想得出那是怎样一个温柔乡，销金窟。
“好啊。”莫随风微笑着说。
☆、重新掌控
“公子，这边请。”老板娘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略带谄媚，但并不令人生厌。
莫随风走过那条走廊，绕过屏风，眼前豁然开阔了起来。几乎是媲美千羽湖的一片水域，浩浩荡荡，波光粼粼。
帝下之都寸土寸金，把拥红倚翠阁整个卖了也买不起这么大一块地。显然这已经是属于“隐藏区”的地盘了。
老板娘已然悄悄离去，长长的走廊在临近岸边的地方迤逦蛇行了几道弯儿，之后就是一条没有护栏的浮桥，通往湖心亭。
几乎是翻版的千羽湖。规模，大小，亭角飞起的弧度。
要么，千羽湖也是通往隐藏区的通道。要么，设计师在这个地方偷懒了。莫随风恍然而笑。
湖面上的风很大，但踏入湖心亭那一刻，风瞬间止歇了，再转身，连浮桥也不见了。
“未知入侵，系统阻止。”
“已与数据库匹配，具有S级进入权限，允许进入。”
突然出现死板且听不出男女的声音，而且辨不出来源方向，仿佛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莫随风微微皱眉。
“客官，坐船么！”一艘珠帘轻舟停在湖心亭边，艄公拉长了声音呼喊。
当然坐。
莫随风摸出两角碎银，上了船。
看着艄公不紧不慢的划船，莫随风暗戳戳的在想，难道这就是轩辕的恶趣味？玩家们摆明主意是寻欢作乐来了，但是先吹半天风，再看看这清汤寡水的湖，整个人从头凉到脚底啊。
正想着，便嗅到了淡淡花香，偏头去看，几片柔柔软软的花瓣便吹拂在了脸上。
粉白色的花瓣星星点点落在湖面上，也不知是何处吹来。只是刚动了这样的念头，珠帘轻舟一打转，莫随风便看到了边上的画艇，一个藕荷色裙装少女站在船头，从挎着的花篮一扬手，便是漫天花雨。
“公子？留这艘了？”艄公问。
莫随风微微颔首，上了画舫。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琵琶轻轻一拢，婉转的曲子刚一唱和，就唱散了满湖的清冷与寂寞，眼前满满都是脂正浓粉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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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一副哭丧脸杵这准备给我磕头烧纸？新门派校服画好了？BUG修复完了？我眼瞧着帝下之都路边就长着断肠草，那草能长那地方？”
依旧是熟悉的办公室，精简的环形投影屏和虚拟键盘，轩辕六御一进去，转脸就开始赶人。游戏整体由他设计，但是细节却是由整个团队共同完善，难免会有什么地方出现小BUG，即使是真的在放松玩游戏而不是测试，轩辕六御也职业病的记录下了众多不完美的细节。
“文档我发夏无音邮箱并且抄送给你们所有人了，别告诉我没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一众技术骨干忙不迭的应着，一边应一边后退，顺便带上了门。嗯，真是熟悉的感觉。但是，又莫名的安心呐。攻城狮们互相看看，谁也没说话，继续回自己的工作台逐条修复BUG。
南宫平没有走。这次可不是当甩手掌柜的时候。就见轩辕调出游戏监控界面，娴熟的CAO作着，不到五秒就锁定了那个玩家的游戏终端仓。
当年虚拟现实技术刚出来时，也发生过类似事故，所以这次处理得还算娴熟，并没有把玩家直接从游戏仓里拖出来从而造成不可逆伤害，而是连着游戏仓一起送医了。
南宫平配合的打开一个便携电脑，投影出一个医疗室。那个倒霉的玩家就躺在医疗室正中央。蛋壳结构的游戏仓顶端完全打开，看起来就像一张椭圆形的大床。
玩家的血压在降低，但是心率还算平稳。看起来就像睡着了，可这一觉他想醒都醒不来。
“他修改了系统警报和自动断开链接的阈值，但是这些项目应该是锁定无法修改的，强行修改便会无法登陆游戏……唔，是隐藏区和游戏区的夹缝漏洞，隐藏区的会客室是可以24小时待在里面……”轩辕六御边检查系统文件边轻声说，突然就皱起了眉头。太粗糙了，隐藏区做的太粗糙了。隐藏区也是他设计的没错，但是坚持开放隐藏区的是南宫平，一直以来的分工就是他来设计游戏主体，而其他人员来完善细节。但这次的隐藏区和游戏的拼接数据，显然还是当初他做的那一版本，没有任何更改。
如果没有之后的变故，轩辕会及时着手进行下一步的完善工作，但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