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鲫鱼(37)
季荣生纳闷:“怎么突然提这事?”
“就那一次,后来她再没来过。”能带回家,肯定是很喜欢的,季瑜狠狠咬了下嘴唇,他问,“为什么?是因为吃饭的时候我生气摔碗说讨厌她吗?”
季荣生没否认:“你不喜欢的,爸爸就不要。”
季瑜低头沉默良久,起身时拿走郭历诚帮他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他对季荣生说:“爸爸,我出去一下。”
季荣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五楼下到一楼,进出电梯,和好多病人与家属擦肩而过,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向季瑜投来异样的目光,季瑜起先没明白,直到他从镜面手机壳里看到自己的脸。
双目通红,泪流满面。
走出住院部,季瑜倚着门口石柱缓缓蹲下.身,离季荣生足够远,他终于可以不用压抑,捂住脸痛哭出声。
柏林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段崇洗去一身疲惫,刚从浴室出来,听到手机铃响,拿起一看,是季瑜。
国内现在是凌晨五点,段崇微微敛眉,转身往书房走,接通电话。
“段崇,是我。”
“嗯。”段崇在办公桌前站定,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份打印资料,下午助理送来的,太忙了,没来得及看,“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在想一件事,睡不着。”
“想一整晚?”
电话那头季瑜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是的。”
“想好了吗?”
“想好了。”
“你说。”
“段崇,我们分手吧。”
第40章 男朋友在这呢
季瑜一夜没睡,精神头却很足,郭历诚下午到医院来,瞧季瑜第一眼就觉出不对。
“你还好吧?”
“好啊。”季瑜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两半,一半给季荣生,一半给郭历诚。郭历诚没要,他就自己吃,边吃边说,“我等下要出去一趟,你在这帮我看着。”
季荣生说:“不用,我这小问题,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小郭你忙你的去。”
“我没啥可忙的,在家要写作业。”郭历诚在床前坐下,双手合十,“叔,求求你让我多待会儿。”
现在这些个孩子啊,季荣生笑笑,随他去了。
郭历诚送季瑜到住院部门口,问他:“你去哪?”
“段记。”
“去干什么?”
“拿行李。”
郭历诚看他几眼,试探一句:“吵架了?”
季瑜说:“分手了。”
“什么?!”郭历诚怒火冲天,“他提的?”
季瑜道:“我提的。”
当时他说完那句,远在大洋彼岸的段崇声音冷冷:“你再说一遍。”
季瑜几乎是秒怂,几个小时的心理建设白做了,他挑重点说了和季荣生之间发生的冲突,然后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段崇,我们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我不想再在这时候伤我爸的心,等他身体养好了,重新振作起来,我们……”
他话都没说完,段崇就把电话挂了,季瑜再拨过去,对面关机了。段崇肯定生气了,季瑜没脸再打,难受得想哭,想起隔壁病床平头大叔的话又强忍住了。不能再哭。
可人家没说错,他确实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在让季荣生舒心的同时又不伤害到段崇。他颤颤巍巍丢出一招,却似乎没起到什么正面效果。
早上跟季荣生说了分手的事,季荣生并没有多欣慰,他看了季瑜半晌,问一句:“能放下吗?”
季瑜咬牙点头,是他自己埋头跑到悬崖边,如今不能放也得放。不敢再继续这话题,扭头拿了昨晚换下的脏衣服去卫生间接水洗。洗完衣服又擦桌子,擦完桌子整理东西,一直忙到郭历诚来才停。
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个包子,想起段崇心里都要难受死了。但他不能让季荣生看出来。
他要坚强,要让季荣生相信他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受伤的爸爸。
“又发什么呆。”郭历诚推季瑜一下,“我问你呢,段崇他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把电话挂了,那么生气,肯定也不想理他了吧。
“他同意了。”
“什么?竟然不问为什么就同意,这男人也太渣了吧!”
季瑜看了郭历诚一眼,虽然郭历诚是他的好兄弟,但这话他不爱听。段崇一点都不渣,是他什么理由都没给一个电话过去要分手,渣的是他才对。
现在这么难受,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很好,你不要这样说他。”
“说一下都不行,这么护着,那你分手做什么。”
季瑜低头不吭声,其实郭历诚大概也能猜到,季家出了这种事,季荣生又是因为出来追季瑜才摔倒受伤,偏偏他们出门前是在为季瑜和段崇的事争吵,这种时候季荣生越不提这事,对季瑜越好,季瑜就越愧疚难当。就昨夜待那么一会,加上刚才听了几句,郭历诚已经意识到那隔壁床的大叔有多嘴碎了,得亏季荣生涵养好,这要换个脾气爆点的听他在那阴阳怪气早就重拳出击了。他看着都生气,何况是季瑜。
生意上的事季瑜是帮不到了,现在唯一能让季荣生安心的事,除了这件,估计季瑜也想不出别的了。
郭历诚叹气:“你就当月老暂时把你的红线借去织毛衣了吧。”
拿他的红线织毛衣,那也只能给段崇穿。
季瑜稀里糊涂想了一大堆事,不知不觉走到段记,孙平看见了,打开门把他拉进去,惊呼:“小鲫鱼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伸手摸一下,好烫。
炎夏日头毒,季瑜一路走过来,热到耳鸣,他顿了一会才回:“晒的。”
段叔在后面瞧着不对,走上前来,季瑜见他走近,紧张站直了:“段叔。”
“你没事吧?”
季瑜缓慢眨眼:“没事,我来拿行李。”
“我是问你身体,没生病吧?”
季瑜摇头:“没有没有。”
“你拿行李干什……哎!”
段叔给孙平一肘子,把人打发去干活,对季瑜说:“你上去吧。”
季瑜在楼上待了很久,久到段叔怀疑他是不是收拾行李收着收着睡着了,越想季瑜今天的状态越不对,小孩儿脸上藏不住,明显是遇到什么事了。段叔思来想去,给段崇去了个电话,却没打通。
过半小时再打,仍是关机状态。段叔皱眉,不应该啊,在开会?开会也不至于关机啊。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楼上还是没动静,到底是不放心,段叔上楼去瞧,进房间,见季瑜垫个鞋盒坐地上,趴床沿睡着了,怀里抱个糖罐子。段叔对那罐子有印象,那天去商场采购,段崇挑了好久才挑中这个。
段叔缓步上前,喊了两声,季瑜没反应,段叔手放季瑜肩上轻轻推了一下,就这一下差点把小鲫鱼给推倒了,段叔吓一跳,及时弯腰将人捞住,惊觉对方躯体滚烫,再看季瑜脸色,这哪里是晒红的,分明是病得不轻。
这也不知道烧了多久,段叔不敢耽搁,抱起季瑜大步往外走,快到楼梯口听见上楼的脚步声,段叔急喊:“孙平,季瑜晕倒了,你快把段崇的车开过来,钥匙在……”话到一半抬头,冷不丁看见段崇的脸,段叔惊住,“你怎么……”
“我来。”段崇将季瑜接过去抱在怀里,体温太高,像抱个火球,段崇眉心紧拧,转身快步下楼,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转眼将段叔抛在身后,等他追出门,沃尔沃已疾驰远去。
孙平手里抓着把小白菜追出来:“怎么回事,刚不还好好的吗?还有段崇怎么突然回来了?”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哪里是突然。段崇和季瑜之间分明是出了什么问题。
段叔像个因儿子儿媳闹矛盾而烦心的老父亲,转头将气撒孙平身上:“有你什么事?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