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鲫鱼(6)

　　季瑜给他打电话，急问：“你爸夸我什么了？”
　　“哈哈哈！”郭历诚在电话那头笑得特别欢快，隐约有那么点欠揍，“段记停电那天我们不是在一起吗，我坐你对面，你那时还没剪头发，扎个小揪别个草莓发夹，还穿鹅黄短袖，我偷拍了一张，翻相册的时候被我爸看见了，我本来是要给他看女朋友照片，到你那儿停住了，他没认出你，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点评了一句，说挺可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瑜黑着脸挂断，将果粒橙拖进黑名单。
　　好气。
　　季瑜丢下手机，站起来溜一圈，没找着跳绳，桌上倒是有牛奶，还有酒。
　　季荣生的话回荡在耳边，吃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喝酒啊。凭什么？一天天的不回家，只会买布娃娃，不问他长高没有，也不问他考几分，都不管他，还想他听话。
　　没门儿，就喝酒！
　　白葡萄酒，红葡萄酒，啤酒，果酒，每样来一杯！
　　段崇晚上没沾酒，还没好全，嗓子还有点不舒服，带病陪薛恒聊了一晚上。
　　说是聊，其实全程都是薛恒说，他听，关键时刻配合着点点头，“嗯”一声，就这样薛恒还挺尽兴。
　　十一点把人送回酒店，段崇上个洗手间出来，看见走廊前边有个人跌跌撞撞走着，背影挺熟悉。
　　“喂，啊？你到了啊，我在哪？我在，酒店……大门口啊，好，黑色别克，557……好，我马上……”
　　段崇上前一把将人薅住，季瑜晕乎乎转头，脸蛋酡红，醉眼迷蒙：“who？”
　　“你猜。”
　　“啊，司机，刚是你……给我嗝、打电话吗？”
　　“猜对了，今晚免费送你回家。”段崇拎住他后衣领，季瑜歪歪扭扭，脚下像踩着棉花，段崇索性将人抱起来，大步流星往前走。
　　出酒店，把人塞进车后座，段崇坐进驾驶室，一脚油门将车开回家。到公寓楼下，停好车，下去，将醉成一滩泥的季瑜从后座里扶出来，抱着上楼。
　　背部沾床的瞬间，季瑜睁开眼，段崇以为他醒了，问：“现在认出我是谁了吗？”
　　季瑜哼唧一声，软绵绵喊：“爸爸~”
　　段崇大晚上思维活跃，可耻地想了不少，屈指轻敲季瑜脑门：“睡你的觉吧。”
　　季瑜抓住他手，压脸下，吐息间裹挟着暖热酒气，软叽叽撒娇：“讲故事，睡觉觉。”
　　段崇没见过这个品种的小鲫鱼，觉得新奇极了，拿手指头戳戳季瑜红彤彤的脸蛋：“什么故事？”
　　“抱抱。”
　　段崇拿出手机，搜到一绘本故事。“有一只小猩猩，它的名字叫bobo，一天，它在森林里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和妈妈走散了，妈妈在哪儿呢？小猩猩bobo看到了大象妈妈……”
　　“妈妈……”季瑜轻声呢喃，蹭蹭段崇掌心，闭着眼睡着了。
　　季瑜昏天暗地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只觉胸闷欲呕，头疼得像要裂开。想坐起来，浑身上下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心慌气促，头昏眼花，季瑜张着嘴喘气，难受得皱起眉头。
　　段崇从外面进来，见季瑜状态不对，一摸，满手汗，他问：“哪里不舒服？”
　　“饿……”
　　段崇猜测应该是低血糖犯了，往他嘴里塞块巧克力，季瑜静静含着，过了一会自己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打量四周，问段崇：“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啊，头好疼。
　　段崇说：“你可以先想想要吃什么。”
　　季瑜还真想了，两秒钟后说：“土豆粉。”
　　“换一个。”
　　“我就吃土豆粉。”
　　“吃太多长不高。”
　　“有人这么爱吃你家的东西你应该高兴，会不会做生意啊，还把客人往外推。”
　　“真那么喜欢吃，找个开土豆粉店的老板嫁了算了。”
　　季瑜吸一口气，算了，不记小人过。下床，刚走出两步就被揪回去，一双崭新的室内拖鞋被踢到他脚前，季瑜穿上，仰头看段崇：“帮我叫一份蛋炒饭，谢谢。”
　　解完手，见盥洗台上摆放着新牙刷和毛巾，心道这人还挺细心。季瑜对着镜子边刷牙边回忆，一直到洗完脸都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段崇家里。想不起来也没多大心理负担，把他带回家的要是个女的季瑜有可能紧张到揪头发，怕自己跟人酒后那什么，可段崇是个男的，还勉强算半个熟人，那就什么顾虑都没有了。
　　洗漱完，低头抻抻睡皱的纯棉t恤，季瑜走出卧室，一抬眼看见客厅正对沙发的一整面易拉罐墙，一罐罐一排排，色彩鲜艳，琳琅满目，视觉冲击力MAX。季瑜愣愣张着嘴，慢慢走近，从上往下数，足有十八层，随手拿起一罐，颇有分量，竟是未开封，低头看罐身上的字，鹅岛印度淡色艾尔，伸手从上层拿一罐，Northern Monk，这个他在郭历诚家见过，好像叫什么北僧跨越巅峰，又拿一罐，季瑜认得罐身上的魔性小人标志，美奇乐的黎明对话。郭爸爸也爱喝精酿啤酒，别墅里有一个专门放酒的储藏室，郭历诚时常趁他爸不在偷尝，有时会带季瑜。
　　他喝过黎明对话，柑橘皮混着松脂香味，入喉有丰富的热带水果的层次感，很爽口。
　　“吃饭。”
　　季瑜抱着三罐啤酒转身，段崇看一眼，说：“放回去。”


第6章 一米八.九
　　季瑜将另外两罐放回原位，拿着黎明对话走到段崇身边，低头看一眼茶几上香喷喷的什锦炒饭，肚子应景地咕噜两声。
　　“这个饭看起来好好吃啊。”季瑜讨好地笑笑，给段崇看手里的啤酒，“我可以喝这个吗？”
　　段崇接过去，打开易拉罐，季瑜眉开眼笑：“谢……”另一个“谢”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上笑容光速消失，季瑜生气，“你这人怎么这样！”
　　段崇坐下，又喝一口：“我喝自己的酒，怎样？”
　　“你，你……”季瑜刚才看过了，啤酒墙上每一罐包装都不一样，这是唯一的一罐黎明对话！
　　“未成年喝什么酒。”段崇放下啤酒，低头扒一口炒饭，季瑜瞪大眼：“这饭，难道不是给我吃的吗？”
　　“哦。”段崇像是刚想起来，伸手指指门外，“你的外卖，我让人放门口了。”
　　季瑜瞪着段崇头顶看了半晌，扭头跑过去开门，果然见外头摆放绿植的柜子上放着一份外卖，拿起来打开，是他要的蛋炒饭。
　　同样是炒饭，但装在外卖盒里的这份只加了鸡蛋和酱油，很敷衍，而段崇自己做的那份炒饭内容相当丰富，包菜、香肠、鸡蛋、玉米、香菇，色香味俱全！
　　季瑜捧着外卖盒子坐段崇边上，眼巴巴瞅着他那份什锦炒饭，段崇只吃了一口，推过去：“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季瑜将手里那份蛋炒饭放段崇面前，段崇正要帮他拆一次性竹筷，季瑜却等不及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筷子，低头猛扒米饭。
　　小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介意。
　　段崇倒杯水放季瑜面前：“不跟你抢，吃慢点。”
　　“我饿死了。”只要吃得够快，段崇反悔的速度就追不上他！
　　十分钟不到，一大碗炒饭全进了肚里，一粒米都没剩下，季瑜拍拍肚子，接着喝水，末了放下杯子，满足长叹：“啊，好饱，好吃，你好......嗝！”
　　段崇看他：“我好什么？”
　　季瑜朝他竖大拇指：“厉害，嗝——！啊！”他气得捶打自己胸口，“为什么一直打、嗝！”
　　“这就知道我厉害了？”段崇说着倾身过去，太突然了，季瑜吓得往后躲，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被段崇逼到沙发角落，抠着扶手瞪圆了眼：“你、你干什么？”
　　段崇也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了一会，他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