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寒(2)
从陶灼十五岁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是。
闻野的二维码发了过来,陶灼收回拐到天边的心思,点开看一眼,《冰雪奇缘2》。
他们定的影院在另一个区,从他这儿过去要坐十多分钟的地铁,下了地铁还要再走十多分钟,这还是刨掉了进出站的时间。
19:10分的场,现在已经18:47了。
-服了
陶灼站在地铁站门口给闻野发过去两个字,转身去路边打车。
闻野给他回了一串跟本人气质完全不符的流泪猫猫头,发语音开始解释他们因为什么先买了另一部电影的票,安逸又因为什么去单独买了冰雪奇缘,他赶紧跟着再买一张相邻的票,结果又因为什么去不了。
-神经病啊
陶灼听得恹恹,做出四字评语。
紧赶慢赶,车停在影院所在的商场前也已经过了七点半,陶灼快步进去,差点儿在雪水呼啦的台阶上滑了一跤。
要扫码取票的时候,老妈的电话又插了进来。
“小狗,到家了没?”老妈那边的背景音呼呼啦啦,应该是在打麻将。
“没,出来看电影,不回家吃了。”陶灼说,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凭着记忆输进去一串取票码。
“那正好,我在你珍珍姐家,你爸你哥晚上也不回来吃,你自己凑合吧。”老妈愉悦地宣布。
闻野居然还加了个浪漫爱侣小吃套餐,好娘。
“行。”也不差这几分钟了,陶灼抽出票去前台换爆米花,准备挂电话。
“你跟谁看电影啊?”老妈状似无意地又问了句,陶灼听见旁边珍珍妈的声音接着说:“肯定是女朋友啦。”
“安逸。”陶灼无奈地望着机器里翻滚的爆米花。
老妈没兴趣地“哦”了一声,立马说:“挂了挂了。”
8号厅12排09座。
陶灼抱着爆米花和两杯可乐找到影厅,推开厅门的时候动作放得很轻,怕打扰到其他人,结果开了条门缝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一个杜比厅里满满当当,坐了一半的小孩,笑声和尖叫声差点儿比音效还大。
配音还是个国语版。
陶灼在画室上了一天课,带了三个平均年龄七岁半的班,现在听着这动静就吸了口气,觉得脑浆都想沸腾。
他快步顺着楼梯上去,直奔最后一排。
跟安逸还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去看电影就只坐最后一排,闻野第一次跟安逸去看电影时还为这个吵过,最后还是跟着养成了最后一排的习惯。
“借过一下。”最后一排只有靠中间一个位置还空着,陶灼侧身往里走,有个小孩儿跟打地鼠一样猛地蹿起来,指着屏幕大笑。
陶灼险些把爆米花扣他一头,手忙脚乱地挤过去,手在安逸膝盖上撑了一下才坐稳。
“怎么没买原声?”他在座椅扶手上放爆米花桶,盯着屏幕小声抱怨。
安逸没理他。
气到跟我都不愿意说话了?
陶灼扭脸看他,突然发现这个“安逸”的下巴比平时宽了十倍,3D眼镜都挡不住一脸的疑惑和莫名其妙,也在盯着他看。
不是安逸!
陶灼赶紧道歉,再往右边看,右边是个面无表情嚼爆米花的小姑娘,看着还不到十岁。
坐错位置了?
陶灼欠身又对了对座位号,掏手机给安逸发消息:你人呢?
-家
安逸飞快地回复。
陶灼:“……”
这俩人一天净整些什么事儿啊。
陶灼无话可说,跟右边的小女孩一个姿势往座椅上一歪,乏味地盯着爱莎公主……哦,现在已经是女王了,艾莎女王的妹妹·不知道什么公主,跟她未婚夫用普通话吵架。
安逸连着又发了好几条消息,陶灼懒得看,锁了屏看电影。
来都来了。
虽然没什么兴趣,陶灼还是看着看着就开始观察电影里的建模和场景。
这是习惯,就跟厨子吃饭演员看戏一样,心里还没有意识,大脑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感受优缺好坏。
影厅很热,看了会儿,陶灼把外套和围巾脱掉,抱在怀里继续歪在座椅上。
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他又迟到又说话又动来动去,一直没安生,冬天的外套脱起来动作还有点儿大,陶灼自己都有些烦自己。
余光里,坐在小女孩旁边的人在往自己这儿盯,陶灼没好意思转头,把下巴埋进羊毛围巾柔软的面料里,感到很舒服。
反正乌漆嘛黑也看不清脸,盯就盯吧。
第二部 不如第一部,陶灼看得浑身发懒,只心疼熊熊燃烧的经费。
直到这场乏味的电影播完,大灯亮起来,他才坐正了慢吞吞地套衣服,等前面的观众走得差不多再下去。
右边的小女孩跟他应该是一个想法,坐在椅子上当啷着腿,也没动。
在这种灯光下,陶灼就没法忽略女孩儿右边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了。
直白。
而且直接。
很不礼貌,又毫不掩藏。
他突然有种说不来的奇异感觉,摘掉眼镜朝右边望过去。
对上厉岁寒目光的瞬间,陶灼微微一愣,头脑里产生了片刻的真空。
“走么?”整场电影一声没吭的小女孩仰起脸,看向厉岁寒。
厉岁寒依然跟陶灼对望着,没有表情,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说:“把你围巾戴上。”
陶灼的视线迅速朝小女孩脸上挪过去,灯光大亮下,他才发现这小孩儿活脱脱就是一个性转缩小版的小厉岁寒。
他真空的脑子里瞬间释放出条件反射的两句话。
——分开两年孩子都有了?
——我他妈今天没洗头。
第2章
记忆这个东西,有时候不是很讲道理。
就在两个小时前,陶灼还觉得厉岁寒的脸在他记忆里都快模糊了,浮着一抹薄薄的雾,朦朦胧胧,他懒得抹开,也不想去抹。
现在冷不丁来了个面对面,眼前的每一寸五官与表情,顷刻间就跟他脑子里朦胧的轮廓卡了个十乘十。
两年的时光,厉岁寒似乎没怎么变,在影厅顶头的灯光下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叠腿坐着的姿势让他的腿显得很长。
跟七八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比,倒是变了很多。
陶灼突然想。
散场很快,一愣神的功夫,除了零星几个等彩蛋的观众,带着孩子来的家长全都挤去了楼梯口。
小女孩戴好了围巾,厉岁寒仍没有要抬屁股走人的意思,她顺着厉岁寒的目光看了眼陶灼,露出有点儿无聊的眼神,也没催,把吃空的爆米花桶递给前排的保洁。
陶灼犹豫了一下,现在站起来走人显然不合适,也很幼稚,就主动开了口:“好久不见。”
“哦。”厉岁寒仍望着他,很含蓄地点了下头。
这声“哦”太熟悉了,是十足厉岁寒的风格,不管面对生人熟人,还是半生不熟的人都能用,语气里带着不以为意的漠然。
陶灼突然也觉得有点儿无聊,跟厉岁寒打招呼的自己像是有病。
他嘴角礼貌地扬了扬,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刚要起身,拎着簸箕的保洁正好来到身旁,指指他搁了一扶手的爆米花和可乐,大声问:“还要不要啦?”
陶灼不吃爆米花,只喝了两口可乐。他拿起爆米花想说不要了,看那满满一桶又觉得有些浪费。
见保洁、小女孩和厉岁寒都在盯着自己看,陶灼受平时在画室对待小朋友的习惯驱使,把爆米花往小女孩跟前递了递,问她:“吃么?”
“谢谢,不吃。”小女孩奇怪地看他一眼,她刚吃完一桶,嗓子都快冒烟了,目光下意识瞥向那两杯可乐。
陶灼沉默,把爆米花递给保洁,再把另一杯没动过的可乐递向她。
“我外甥女。”厉岁寒终于张开嘴,说了他们偶遇后的第一句人话。
陶灼心想怪不得。
又想谁问你了。
小女孩转脸看向厉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