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毒(23)
“打住,咱们现在不聊这个。”耿炎打断卢知安,一边将摊在桌面上的文件纸往公文包里装,一边笑着道,“这会儿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赶紧让我媳妇儿把这些文件签好,其余的我还没空去操心。”
卢知安叹了口气,“行吧,那要不我跟你一块过去,你们签好了我就直接拿走,也省得你再往我这跑一趟了,正好我也能看看你那未婚妻什么样。”
“那倒不必,你就在这等着,我半小时内就能回来。”
“得,那等你办婚礼了,可别忘了邀请我。”
耿炎离开茶餐厅后,本想直接去江沐的公寓,但看了眼手里的公文包,想到签写这些文件本该是有个庄严的仪式。
沉思片刻,耿炎开车去了家珠宝店,买了一只男士钻戒。
时间紧迫,耿炎也没来得及精挑细选,直接照着最贵的买,想着事后再专门找珠宝设计师订制结婚对戒,这会儿就先严肃庄重的走个求婚仪式。
耿炎又买了束新鲜火红的玫瑰花,即便是种落俗的浪漫,他也有信心把江沐感动的一塌糊涂。
有花有钻戒,衣饰形象自然也不能马虎,耿炎又火速去商场买了身烟灰色西装当场穿上,对着镜子认真的照了两圈,从未有一刻这样强烈的希望自己能再帅点。
当耿炎西装革履,手捧着藏着钻戒的玫瑰花,坐上江沐公寓楼的电梯时,与他同坐电梯的一位六十多岁大妈,一脸惊奇的看着他。
大妈很快笑容满面,慈祥的双目仿佛看穿一切,“小伙儿来跟女朋友求婚的啊?”
耿炎笑着点了下头,心情相当愉悦,“嗯。”
“小伙长的不错,瞧这个头,这打扮……”大妈见耿炎相貌英俊,衣冠楚楚,发出由衷的感叹,“哪家姑娘有福气喽。”
要搁平时,耿炎真懒得跟上了年纪的女人废话,但这会儿这大妈的两句好话,却听得他身心膨胀,飘飘然然。
大妈离开电梯的时候,耿炎还很客气的跟她道了声再见。
很快,耿炎站在了江沐的公寓门口。
耿炎刚想伸手摁门铃,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自审形象,发现皮鞋上有块不知名的灰尘,赶忙抬脚弯身用手抹去。
起身后,耿炎整了整领带衣襟,用力的吐纳了一口气,伸手摁响门铃。
第20章 危险!
江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公寓的。
从咖啡厅出来,江沐整个人便如行尸,当头的日照也驱散不了周遭的寒意,眼前的景象模糊重叠,最后几乎就是凭借着身体记忆才得以顺利回到公寓。
回公寓的路上,江沐的大脑都仿佛紧绷着一根弦,当关上公寓门,终于抵达自己的私人领域时,江沐这一路强作的镇定,便在这一刻轰然瓦解。
江沐手捂着脸,终于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身体靠着公寓门失魂狼狈的倚坐在了地上。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愚蠢不堪的遭遇,明明这些年他活的是那样小心,居然还犯了这样一个难以挽回,无法纠正的错误。
他早该看出来的!
早该看出来的!
那个畜生明明除了脸和自己言哥一样外,其余没有一丁点相似,而且他也早就发现了各种异常,可他偏偏都以失忆为由自动忽视了心中各种疑虑。
哪怕他再聪明一点,也能轻易看穿那个一身破绽的骗子。
可就是因为太喜欢贺谦言了,喜欢到失智和盲目,多年来迫切渴望得到贺谦言感情上的回应,所以那个混蛋递过来一丁点甜头,都让他晕头转向。
是他没有认清自己,他早该知道,只有自己成为被玩弄的对象时,才能获得那样虚幻美好的感情,事实上,他根本没资格奢望贺谦言那样爱自己,就是因为恬不知耻的渴望了,所以才会掉进那个骗子精心设计的陷阱中。
想想这段日子,他是有多可悲可笑。
按照佟婉所言,那个叫耿炎的男人来中安市,本就是来报复佟婉母子的,而他江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为了他耿炎复仇计划里的炮灰。
江沐知道,因为自己是贺谦言的恋人,所以那个耿炎才会盯上自己,兴许他会嚣张得意的告诉贺谦言,他贺谦言的恋人,已经被他耿炎睡了不知多少次,并且还对他耿炎爱的死心塌地……
阳台上的小兔子一蹦一跳的来到了江沐的脚边,三瓣儿嘴里不知吃着什么,咀嚼个不停,它歪着脑袋盯着江沐看着,大眼睛不断眨着。
看到这只兔子,江沐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冲着兔子吼了一声。
“滚!”
这大概是江沐这几十年来,第一次这样声嘶力竭的发火,他以前连跟人说话都小心翼翼。
看着小兔子撒腿逃向阳台窝里的样子,江沐忽然更加难过。
他究竟是废到了什么程度,才会窝囊到跟一只兔子发火。
明明是他自己愚不可及。
江沐自抽了一耳光,随之扶着门缓缓站起身。
抬手擦了擦湿漉漉的眼睛,江沐走到阳台上,蹲下身抱起缩在窝里的兔子,哽咽着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正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江沐一震,臂弯里的兔子也从他怀里跳到了地板上,重新钻回了窝里。
江沐忽地想到了什么,他屏气凝神,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透过猫眼望去,登时怒气填胸,恨入骨髓。
是那个叫耿炎的畜生!
强烈的怒恨几乎吞噬了江沐的理智,下一秒他转身冲进厨房,抄起刀架上的一把锋利的剔骨刀。
可刀握在手里,看着锋芒逼人的刀尖,江非又怂了。
他循规蹈矩且窝囊的一生,连只小鸟的尸体都不忍看一眼,哪来的勇气拿刀去伤人,更何况耿炎那种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身形体格,再来个他都不会是对手。
江沐突然想起耿炎胸口的那片纹身,软弱的天性又让他瞬间变成了个只知道害怕的废物。
江沐忽然又想哭,从当年第二次进福利院开始,他便竭尽所能的降低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他那半自闭的生活应该让他这一辈子都与这个世界之间和平相处,而主动对贺谦言示好,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有勇气的事情。
事实上,常年将自己蜷缩在龟壳里的他,人生的一丁点风浪,都会让他措手不及,更何况这次的风浪,排山倒海……
但是……
江沐将手里的刀缓缓回了原处,他又忽然想起了佟婉说的话。
贺谦言还在耿炎手里。
茫然无措的愤恨与惊恐,一时间全被抛在了脑后,江沐也陡然间冷静了许多。
他得把贺谦言救出来,虽然他日后也没脸去跟贺谦言解释这段时间的荒唐和不堪,但至少……
至少能减轻一点他对贺谦言负罪感。
就算不能跟贺谦言相伴到老,他也希望贺谦言的一生,能够平安顺遂……
江沐就近打开厨房水龙头,捧了些凉水泼在脸上,然后抽两张纸巾草草擦干脸。
江沐以最快的速度酝酿好要说的话,然后深吸一口气,这才将公寓门打开。
耿炎本都拿出手机,准备给江沐打电话了,看到门打开,迅速收起手机,手捧着鲜嫩的玫瑰花,身如标枪的挺站在门口,犹如一只开屏求偶的雄孔雀。
江沐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终于再无法将其与贺谦言混为一谈。
好像知道这个男人身份后,很轻易的就能将其与贺谦言区分开。
真的,完全不同。
江沐眼底闪过一阵恨意,他发现他好像低估了自己的精神力,如果这会儿真有把刀在他手里,他或许是有勇气直接捅过去的。
见江沐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耿炎还有些紧张了,他琢磨着自己是这会儿直接跪下求婚,还是先进门后再下跪。
“江沐,你……你眼睛怎么了?”耿炎忽然注意到江沐眼眶泛红,眼底充满血丝,不由一愣,迅速道,“你哭过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耿炎说着,一脸心疼的伸手去抚江沐的眼角。
江沐下意识的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