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64)
可成子言又实在太好太完美无缺,是一束落在久浸黑暗中的人眼皮上会格外刺目的光,他不知道这束光会停留在自己身上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终于有一天会离开,那些糟糕的预想都会让他不安、让他患得患失地感到不真实,但又偷偷贪婪地向往。
他是矛盾又挣扎的。
成子言抬手轻轻握过柯迟扶在花瓶边的手,将他微凉的指尖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替他驱走寒意,他略微低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柯迟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呼吸落在自己鼻尖的触感。
“我会一直牵着你的啊,无论会有多糟糕的状况出现,我都会陪着你一起,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让你自己去面对的。”成子言握着他的手紧了些,“其实我之前就很想说了,阿迟,你不自信会让我觉得你是不信任我,我也会伤心的,也会感到难过。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能让我愿意找满城的玫瑰来送给他的Omega了。”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柯迟下意识闭上了眼,便感觉到Alpha的吻轻而柔地落在自己鼻尖,情人耳语似的:“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柯迟呼吸急促了些,他脑中种种思绪交织拉扯,他感觉自己的心绪似乎有一点变化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他这次没有闪烁其词,只是在Alpha的吻从他鼻尖滑到唇上的时候才动唇应声:“好。”
他应答的声音很轻,但足够Alpha听见,也足够Alpha安心些许。
气氛正好,两人安静地贴唇吻了会儿便被外送的铃声打断了,再分离的时候柯迟有些不自然地红着耳朵略微偏开了脸轻轻喘息,但看着Alpha起身去开门拿外送的背影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他们之间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没能留存太久,两人睡前就随着那些琐碎的问题,例如柯迟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醉色、他又打算要去哪里这些问题一起解决了。
“我没有要回醉色,也没答应谭姐什么。”柯迟被成子言搂在怀里,听了成子言的问话又愣了会儿才小声解释。他顿了顿,咬了咬唇道,“我是去道别的。”
果然,话音一落,他就感觉到腰间环着的手臂一紧,被Alpha警告似的轻轻在他腰窝上掐了一把。
“谭姐问我要不要接着留在那里,我说不要,她又说醉色的那个小休息室还没人用,我的东西可以暂时放在那里,我才说好。”柯迟自知理亏,也不躲,只乖顺地靠在成子言怀里,“至于那个姓裴的Alpha,我其实没听清他说什么……你就过来了。”
“那你原本是打算去哪?”成子言很耐心地听着,连询问的声音都分外轻柔,显出一种循循善诱来。
“……我不知道,”柯迟苦笑了下,“我不知道我能去哪,我白天的工作其实是在餐馆,我也辞掉了,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再留在这里拖累你。”
他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又想起成子言在外出差忙碌一天,还要为了自己这样劳心费神,愧疚和自责又席卷上他心头,抿着唇和成子言道歉:“对不起……”
“嘘,”成子言被他枕着的左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下,让柯迟将后面的自贬话语都吞了回去,“我不喜欢听这些,你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和我道歉,不需要。”
“那……”柯迟下意识就想问那你希望我说什么,但这话实在太暴露他潜意识里的刻意讨好,他直觉成子言同样也不喜欢自己说这个,便悬崖勒马地噤声了。
“你向我撒撒娇吧。”成子言听出他的未尽之意,但仍然没有苛责他的意思。
柯迟眨了眨眼,于黑暗里红了脸,窘迫地不吭声了。
——他不会。
“就像这样。”成子言抱着他翻了个身,虚虚压在他身上,环着他的腰将人往上抱了抱,埋脸在柯迟颈窝,能嗅到他颈侧一点浅淡的玫瑰香气。
成子言用下巴轻轻在柯迟颈窝里蹭了蹭,一向温和沉稳的语气此时刻意放软后却仍因为Alpha本身声线里的磁性越发让人半边耳朵都酥麻:“你哄哄我吧阿迟。”
柯迟红着脸,犹豫地抬手抱住Alpha厚实的肩背,只能学着之前在易感期拥抱成子言安抚他那样、动作生疏地在成子言背上小心地顺了顺。
成子言侧首在他颈侧动脉处吻了吻,感觉到怀里的Omega不好意思了才略微撑起身。
次卧里没有开灯,两人在黑暗里只能借由窗外的月光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
“元宵节那天,”成子言看着他,轻轻出声道,“我给我妈说等我出差回来给她带礼物,她说不需要,让我把她儿媳妇回去。”
“我答应了她。然后我找了满城才终于找到玫瑰花,我想第一时间把它们送给我最喜欢的玫瑰,还想带着我的玫瑰回去见我母亲,她一定也会很喜欢。”成子言低头和他蹭了蹭唇,声音里带上些笑意,“阿迟,你猜怎么着?”
柯迟讷讷片刻,没吭声,只是温顺地躺在Alpha身下、被他压着也不动弹。
“我带了最好看的玫瑰回来,”成子言和他鼻尖相抵,“然后发现我的小玫瑰不见了。”
“阿迟,”成子言在他腰上稍稍用力揉了一把,“你自己说说,哪有这么没良心的玫瑰,招惹了我就跑了。”
柯迟心下酸软一片,但较之以前,却多了更多甘甜,丝丝缕缕地驱散了盘桓太久的苦涩,治愈着心上那些已经被面前的Alpha涤净过的伤口。
他又想说对不起,但这次长了记性,很快就将一味道歉的话咽了回去,扬首主动而小心地在成子言唇上碰了碰,算道歉。
怀里的小Omega进步飞速,成子言的话音顿了顿,轻笑一声含住了他主动迎来的唇,舌尖抵开他微合的唇齿,不客气地侵占了他唇齿间所有空气,直到柯迟有些喘不过气、忍不住轻轻推了一下他才将人放开。
成子言又侧首在他耳垂上吻了下,笑道:“还好我把这支玫瑰带回来了,他似乎答应了我的追求,但是我还是有一点生气,所以我不愿意让他做我男朋友了。”
柯迟呼吸一滞,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等他心沉下去便听到成子言略作停顿之后的话:“我这次决定不那么有风度地尊重他的意见,打算跳跃男朋友阶段,让他做我太太。”
第59章 拨云见日
两人晚上谈得有点晚,睡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柯迟满脑子都是成子言那一句让他不知所措的“太太”两个字,那不是询问也不是请求意见,是不许他犹豫拒绝的既定结果。
但成子言没打算立即带他回家里见母亲,他还没有和母亲讲过太多关于柯迟的事情,他也在斟酌要怎么和赵玉淑开口,更不能让赵玉淑去问柯迟太多。
而柯迟的谨小慎微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他的怯懦、他的所有隐埋在骨子里的自卑情绪也不能强求他一时之间就改变,成子言周末约了家族里相熟的心理咨询师。
这对于如今处于高位的社会工作人士不算少见,高处不胜寒,手中权利越重,背后压力越大,寻求咨询师的帮助是十分常见的事,但对于柯迟而言不一定能接受,成子言便没和他明说,只说想带他一起见一个朋友。
有之前春节的朋友聚餐在前,柯迟对于同成子言朋友见面有些抵触,尽管他现在待在成子言身边时心里的患得患失减轻了些,但不代表他有足够的勇气再承受一次见到余攸和景宁安的冲击。
他没办法让自己在见到余攸不要回忆起在醉色的时候,没办法抑制自己去关注到Omega那些让人艳羡的优异成就,没办法让自己不要滋生出自卑情绪。
他纠结再三,被成子言以“不许委屈你自己”为由亲了几口才迟疑地小声拒绝:“我可以……不去吗?”
“不是之前聚餐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人,”成子言看着他有些泛白的脸色就心下一阵泛疼,握过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柔声哄似的,“景宁安上个星期就出国回去接着做他没完成的项目了,是另外的朋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