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报应来了。
吴旭预感不妙果断跑到厨房,准备挤走赵瑞宵的位置帮常姨刷碗。
而厨房里的聊天也正好到了尾端。
“你是说他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半夜在乐扬房间前停下了?”
“是喔,我那天起夜去厕所,还以为那孩子梦游了,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开。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也许是天黑找不到自己睡的屋了?”
常姨对李川的印象不错,对这件事的印象却很淡。总归不是个坏孩子,要不是赵瑞宵问,她可能都想不起来。
赵瑞宵微微眯了眯眼,“好的,我知道了。”
吴旭在这时匆匆走过来,“我来做苦力了,你去脑力劳动吧。”
赵瑞宵:“?”
直到他走进客厅才明白吴旭话里的意思。
林乐扬在椅子上规矩坐着,看样子正在等他。
看他进来便弯腰把果盘推到他面前,再次坐回去抬起头,“吃水果吗?”
赵瑞宵的嘴角向下抿了下,还是拿了一颗在手里,果实微凉的皮贴在他温热的肌肤上,水珠瞬间消失在掌心之中。
“我记起一些事。”林乐扬开门见山道,丝毫不见方才房间里的脆弱与无助,好像只有在李川面前才会如此,“现在有些问题想问你。”
“你会回答吗?”他问。
赵瑞宵说:“看情况。”
如果是之前他会顺着林乐扬的意说当然了,可是现在不行。
他的谎言会被看穿。
十八岁的林乐扬好糊弄,他还没经历那些事情,没有长大,还会笑容满满地迎接新的一天。
二十八岁的林乐扬呢?
他不期待明天。
但是他会遵守和林若柳定下的诺言。
赵瑞宵的手不由虚攥成拳。
林乐扬说:“季挽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客厅很静,没有风也没有热,没有开电视,为什么不开呢,起码能中和现在僵硬的气氛,能把真实的情绪掩藏在台词的段落里,假装没有听清,假装事情还有转机。
“你是说哪一时期?毕业之前还是毕业之后?”赵瑞宵最终选择说真话,他瞒不下。
所以真的不怪吴旭认怂,就连赵瑞宵在他面前也没办法说假话。
“有什么不同吗?”林乐扬问。
“当然有。”赵瑞宵看着他,露出一点笑,像那天在病房里临别时对他的笑,带着些许歉意,苦涩融进眼底,“人不是一成不变的,遇见一些人经历一些事就会被改变。”
“吴旭和我说过他长得好脾气差,我想知道这之外的。”
赵瑞宵坐下来,让自己的背靠在沙发上,却觉得自己的脊柱还在悬空,“那就是毕业之后,开始工作。”
林乐扬静静听着。
“那时候他脾气已经收敛了也会和人好好说话,不再浑身带刺,能冷静下来处理事情,沉稳可靠,但还是缺乏耐心。”赵瑞宵看向他,补充了之前吴旭只说到一半没说完的话,“除了对你。”
所以我们为什么会分开?
林乐扬没有问出口,那句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仿佛他问了,得到一个答案,他和李川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不要这样的结果。
要是能够不做梦就好了,他永远醒着,黑夜永远不要来临。
“他和李川很像吗?”他把问过吴旭的问题对着赵瑞宵问了一遍。
赵瑞宵说:“你要听实话吗?”
林乐扬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空白的十年里爱过一个人,但眼下这个人消失在自己的记忆里。
难道他真的无意识地把李川当作别人?
林乐扬的左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却被他很好的掩藏起来。
“算了。”他扬起笑脸,温柔而漂亮的微笑,恰到好处的笑意,“你还是不要回答我。”
“好。”赵瑞宵仍是看着他,“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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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川在傍晚重新来到林家,林乐扬早早等在门口,用一个拥抱迎接他,比少年还要俏皮,环住对方的脖子说:“今天我想去你家住!”
李川当然没理由拒绝,满口答应下来。
两个人乘出租车坐到市中心,又在市中心转坐公交车。
跨越斑马线,林乐扬拉着李川的手腕:“我给你省点钱。”
李川说:“不用,我有钱。”
林乐扬便改口:“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回去睡觉。”
李川反扣住他的手,“哥哥不想和我一起睡觉吗?”
两个人已经到马路的另一边,再走几步就是车站。
林乐扬咳嗽一声,低头晃动两个人相牵的手,“要克制。”
“我已经够克制了。”少年故作可怜,歪过头看他,手指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哥哥没看出来吗?”
林乐扬干巴巴:“没看出来……”
他们身初最繁华的一条街,黑夜比白天还要绚烂,四处都是闪烁的霓虹灯,都是来往的人群和车辆,两个人牵手从这缤纷的色彩里走过,又走回黑暗里,走到车牌下。
身后的门店外音响播放着不同的歌曲,是现在正流行的曲风,车辆驶过、人们彼此交谈,各种声音杂糅在一块。
林乐扬突然转过头对李川说:“我有点喜欢这里,可惜离家太远了,出门不方便,不能常来。”
虽然很吵,但是喧嚣让人不寂寞。
李川闻言紧了紧握他的手,“那等明天有空我带你来这边逛。”
他向来对林乐扬有求必应。
前提是他也要在场,要在林乐扬的身边。
“你明天满课诶。”林乐扬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都记着呢。”
李川晃晃他的手,林乐扬这一回没有妥协。
“不行,等周末吧,周末一起来逛。”他说着抬起头,去看那些绚烂的色彩,眼底也映出同种颜色,一切都生机盎然。
“现在想回去。”林乐扬说着转回头看向李川,迎着七月里的暖风扬起笑脸,这一回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回家。”
他不想和李川分清你我,回家的意思就是一方跟着另一方,无论去哪里都可以。
只要是他们两个一起。
第二天李川早早就起床了,林乐扬在少年走后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也清醒过来。
好像离了李川就不行。
他不困了,不想睡觉,害怕做梦。
把被子叠好,拿着扫帚拖把打扫一圈房间,林乐扬看时间还早,便开门出去了。
李川在微信上说:【哥哥中午等我回去/可怜/可怜】
林乐扬看着看着不自觉露出笑,低头打字道:【我已经出来啦,先回家了,等你晚上放学来我家找我吧】
他犹豫一下也跟着发了两个“可怜”的表情。
“啊。”
林乐扬刚迈下一层楼梯,便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那天夜里见到的“大叔”,男人胡子拉碴,连头发都打卷。
何强也很震惊,尽管林乐扬已经把头发剪短,但他还是辨别出这是那晚看到的李川带回来的“女人”。
男的。
原来是男的啊
“你和李川……”
林乐扬说:“李川是我弟弟。”
何强愣了愣。
林乐扬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对着何强面不改色道:“他在这里住,还麻烦邻居多照顾了。”
何强有些局促道:“啊、啊,没事,我没听说他还有个哥……”
“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亲戚离得比较远,但我们关系还挺好的。”
何强信了。
面前的青年很有礼貌,明明是略显疏离的姿态却让人挑不出毛病。
的确和李川还挺像的。
林乐扬走出筒子楼,往回看了一眼,走廊依旧黑洞洞一片,他却不感到害怕,心情难得明朗,坐公交都有心情看一看外面,对周遭的建筑既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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