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里一股霉味,徐衍昕没话找话道:“有点闷。”
“难受了?”
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嘿嘿两声说,没事,健康着呢,但闻者还是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才放下担心。江屿的手指那么冷,让他原本不烫的脸又烧了起来,江屿披着阳光树林的剪影走在前面,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并不交谈,让他失落。
偶尔有两个打打闹闹的男生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你追我赶,他还没流露出羡慕,就听到前面的人已放慢了脚步,轻声说:“等会体侧完我陪你打乒乓,运动量应该不大。”他讶异地看向江屿,少年却早已调整好面部表情,先他一步走了。徐衍昕免修体育,但也需要测几个基本项目,例如身高体重、肺活量,还有他最拿手的坐位体前屈。前两个没什么好看的,他就是个平均身高,肺活量有点低的瘦子,体育老师看了眼数值,让他多吃点,而方可施捏着肚子上的肉,对他说:“我匀点给你吧。”
“你先把它们练成肌肉再给我,”他顿了下,又说,“八块腹肌人鱼线那种。”
“哼,你还不如问江屿要。”
他扫了眼测坐位体前屈测得生不如死的江屿,叹了口气,道:“我感觉他那腹肌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脸都憋红了,都没碰到板。”方可施张望两眼,道:“没见他脸红哇。”
“咬合肌在颤,说明已经是极限了。”
“哦,你懂好多。”
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唤道:“下一个,徐衍昕——”他小跑过去,见江屿站在体育老师身旁,黑着脸给老师报成绩,他支起耳朵偷听,但江屿似乎察觉到他那点小心思,捏着他的脖颈让他转回去。他只好乖乖地展现绝活去了,小时候他讨厌筋软的说法,因为这似乎都在佐证他丧失男性魅力,像个女孩一样。但现在他早已看开,坐位体前屈测的是关节活度幅度,不该成为男女刻板印象的产物。但当他推到22.6时,还是获得了不少的惊呼。柴方小声对他说:“江屿正好是你的零头。”徐衍昕拍拍江屿的肩背,说:“打篮球也是要看柔韧度的,多多训练。”
不过他的自豪没维持多久,他乒乓球输得很惨。当他舔着脸去问江屿要诀窍时,谁知江屿记仇似的挥了挥球拍,说:“多多训练。”
真是小心眼,比针眼都小。
他一边腹诽,一边舔江屿买的棒冰,又是草莓味的。
“你是不是喜欢吃草莓?”
江屿含糊地应了声,笑道:“心里骂完了?”
徐衍昕朝后仰了些,只听江屿继续说道:“又骂我小心眼?”
“你怎么知道?”他脱口而出。
“我会读心术。”
他狐疑地看了眼江屿。
棒冰粘腻的汁液留了他一手,滴在地上积成一个小滩,江屿笑他专招蚂蚁,徐衍昕无法辩解,只好转移阵地说江屿吃法不对,棒冰是拿来舔的,不是拿来咬的。江屿难得没反驳他,只是笑得很厉害,他也来不及去参谋这里面的含义,只顾着收拾残局。江屿只陪他做了几分钟,就去帮忙收拾器材了,夏松小跑两步,挤到他身侧,道:“下周就是校运会了,我们班那帮四眼田鸡,跑个五十米都算釜底抽薪了,你劝劝江屿呗,他前两年什么都没报,据说是溜出去鬼混去了。”
“我劝?”
“你俩关系好呀——他来了,你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哈。”夏松转身就跑。江屿露出的手臂上满是水珠,估计是刚刚洗手时溅了一身,连胸口那边都湿了不少。江屿弹了下他的额头,问:“想什么呢?”
徐衍昕把夏松的话转述给他,但没提起夏松,江屿顿了两秒钟,说:“运动会那两天我有事,可能不来学校。”他失落地哦了一声,本以为江屿参加比赛,他能在旁边呐喊助威,江屿不参加比赛,就一起挤在观众席上嗑瓜子,他连买什么零食都想好了,却没想到江屿说不去。但他还留着点小小的期许,问:“那闭幕式晚上的艺术节呢?”江屿没说话,他便已经懂了,随即失落道:“这样啊。”
江屿走得稍稍慢些,侧头说:“要是我那边的事早点结束,我就过来。”
徐衍昕答应着,却听江屿突然道:“夏松上完厕所从不洗手。”
徐衍昕愣了两下,有些迷茫地仰头看向江屿。江屿站定在树下,他也跟着停下脚步,保持着仰视的姿态,高大的身影半笼着他,替他遮去头顶的太阳,肩膀处的白衬衫上是树叶的碎影,好像夏末永远停在了江屿的肩膀。
江屿用弯起的手指勾了勾他的脸颊,低声说:“所以你别老让他碰你。”
作者有话说:
夏松:风评被害 只有海星能弥补我的痛
第32章
怀里橘色的篮球本写着志安基金四个大字,但经过徐衍昕的涂鸦,却变成了独一无二的设计。徐衍昕只是拿着颜料,哼着小曲,在满是夕阳的教室里随随便便地画上几笔,便轻轻柔柔地抚平了他的那点不甘。徐衍昕总是这样,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但就是让他变得不一样,让他的锋芒变得柔和。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把篮球塞进书包里。客厅里发出一阵碰撞的声音,像是球杆下四处碰撞旋转的桌球一样无序,他打开房门,抱胸看晕得七荤八素的江涛拎着冷水壶,对着玻璃杯想倒水,却把水撒得满地都是。江涛看见他后,大着舌头招呼道:“过来给,给你爸倒点水。”
他没动,那涨红着脸,满身酒气的人便气急败坏地把玻璃杯往桌上一砸,仿佛牌场上受的气随着玻璃杯一块碎了。
江屿扯了下嘴角,道:“记得赔我。”
江涛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嚷嚷道:“你是老子的儿子,哪有老子赔钱给儿子的道理?你别以为你替我还了几千块,就了不起了,有本事把那几万都还清了啊,你天天对我这么凶,是不是忘了咱爷俩都是受害者,要不是你妈在外面——”
江屿始终安静地看着江涛,从前那张文弱、胆小甚微的脸已然不见,现在换上的是满脸横肉的凶相,挺拔的背也被压弯了,风流潇洒的随意也变得邋遢肮脏——就像一个造型完美的人偶,在风吹雨打下变得斑驳可憎,他目睹了整个灾难的开始,却始终没有习惯他说话时的表情。
那是一种凶悍的愤怒,就像金属厂机器倾倒而出的岩浆,滚滚热意,腐蚀一切。
“你从来不是受害者。”
江涛大声吼道:“我不是受害者,难道是你?法院把你判给我,我亏待了你?我给你吃给你喝给你穿,你还考上了最好的高中,要是我亏待你,你能做到?是你出去跟人打架,不肯回来。”
江屿疲累地捏捏眉心,说:“你味道太脏了,让我想吐。”
“你什么意思?这是老子租的房子!”
他盯着眼前的“父亲”,终于迸发出忍无可忍的怒意,踹翻了江涛身边的那把椅子,笑道:“是你租的,但一直都是我付的钱,你要是现在不走,我就打电话给那个什么狗屁龙哥,看看这回你的手还保不保得住,你他妈别跟我提什么父慈子孝,从你开始喝酒赌博起,我就没有你这个爸,我爸早死了。”
江涛用笨重的手指指着他的鼻梁,似乎还想从牙缝里挤出点词,江屿已经直接拨通电话,对着电话里的人说了声“喂”。
即使浸透在酒液里,江涛仍然保持着恐惧和求生欲,他没有忘记上回被收钱人扔进水库里的惨痛教训,一边嚷嚷着“白眼狼”一边滚出了屋子,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只有满地的水,还有空气里弥漫不散的酒气。江屿靠着墙,抬头看向天花板,白炽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一闪一闪地跳着,把整间屋子都照得昏暗不明。
而他英俊的脸庞藏在昏暗的灯光下,凝着一股鹰隼的狠意。
而电话里透出毛猴焦急的声音:“江涛又来找你麻烦了?你要不要到我这里住?”
“你是不是还在酒吧打工?你老实说,那一万块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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