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哪怕面对不喜欢的人,兴趣来了也能带着玩玩——因为归根结底,他并不太在意别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就像从前他对他好,多半也是出于他是小师弟的这一层关系。
程不遇渐渐没有那样防备了,酸奶上上来之后,他就安静地吸着酸奶,等着吃饭。
这个店家不愧是老字号,三样烂大街的主菜,却做得每样都很好吃。石锅鱼底料从蒜蓉换成了剁椒的,入口清香鲜麻,又不会辣嗓子,汤汁鲜香,浇在饭里,化在晶莹的饭粒上,香气四溢,炸藕条吃起来像薯条,却很香,入口脆生生的,炸茄方是甜的,外壳酥松,里边塞了肉松,鲜润甜美。
还有店家的酸奶,冰凉粘稠,很香,但不齁人。
程不遇把自己那杯喝完了,顾如琢那杯酸奶没动,他头也不抬,把自己那杯给他推了过来。
他吃得不多,他吃饭前在喝店家的大麦茶,程不遇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一杯茶还没喝完。
“吃好了?”顾如琢见程不遇放了筷子,淡声问道。
程不遇点点头,他迟疑了一下,说:“我们AA吧。”
“别不懂事。”顾如琢仿佛在嫌弃他这个“平民”没什么自觉,还是那副少爷做派,“我们在这家吃都是挂账,老规矩,你下次来也要记得。”
程不遇抬起漂亮的眼睛望了望他,又“哦”了一声:“知道了。”
“也不用给我退钱。”顾如琢说。
程不遇又望他。
顾如琢捏起车钥匙,带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声音听不出情绪,“打赏礼物是虚拟货币,我当初签约入驻他们平台,他们公司送了我二十万的打赏额度,我一分钱不用花。你给我退钱,是你亏了。”
他在说直播的事情。
程不遇又“哦”了一声。
他不知道这些平台间的规则,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沉默。
顾如琢替他拉开车门,随后才回到驾驶座。车辆引擎启动了,他却没急着开车,只是往后靠在椅背上:“今天的菜好吃吗?”
程不遇抬起眼,说:“嗯。谢谢你。”
“我这次回国,对你凶吗?”顾如琢又问。
程不遇迟疑了一下——顾如琢因为这一下迟疑,笑了起来:“好吧。”
其实仔细想一想,他在他面前,确实还挺凶的,那副灿烂和煦的笑颜面具,他回到家就收了起来,阴晴不定,有时候他的团队都会被他吓一跳。
“那换一个话题吧。”顾如琢抽出一根烟,捏在手心,却没点燃,“怕我吗?”
程不遇望着他,神情和少年时一般无二,没什么表情,只是眼里有些疑惑。
他的眉眼是天生的凉薄艳丽,本该是张扬灵动的类型,但他却是出了名的冷美人——但非常奇异的,他的眼神很灵,不会让人觉得木。
像刚出窝的小狐狸,清醒而稚嫩地打量着一切。
他从来都没有怕过他,从来没有觉得那层众星捧月的光环是什么不可触碰的存在。
他也是唯一一个敢和这样的顾如琢谈恋爱的人。
“不怕。”顾如琢自问自答,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里没什么情绪,“那也可以不躲我了,是吧?”
第13章 师哥教的
程不遇望着他,迟疑了一下:“我没有。”
“没有?”顾如琢声音沙哑,不容置疑,“手给我看看。”
小巷中,车辆安静地停着,程不遇离他很近,顾如琢伸手一握,程不遇没有来得及反应,手腕就已经被他捉了过去。
车里开着空调,很热,程不遇在店里时就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很薄的乳白色长袖毛衣,袖子往上一拂,苍白的手腕就露了出来。
顾如琢眼眸暗沉,指尖贴着他的手腕,掌心悬空,虚虚地握着,体温贴上来,无比灼热。
那手腕很纤细,肌肤在暖黄的路灯下,显出微微的透明色,露出其下淡青的血管。他的刮伤已经慢慢结了一层薄痂。
确实没躲。
“拿药了没?”顾如琢把他的手放下,随后移开目光,“也是快好了。”
“嗯。”程不遇说。
他缩回手,抱着外套,一双凉薄艳丽的眼睛微微抬起来,望着他,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
顾如琢却不再看他,他发动车辆,淡声说:“安全带系好。”
程不遇系好了安全带。
车辆行驶起来,原路返回,照旧经过他们少年时的那一片小区。程不遇往外看着,忽而听见顾如琢的声音:“星传表演系挺好的。”
程不遇转过头来,他眼睛很亮,光一照,就能照出水光。
“这些话,本来不该由我说。外形条件好的学生,大一大二就签公司接资源了,你要是不想进程、顾派系的公司,其他公司也要看准,大公司一般都压榨厉害,小公司没什么资源,眼界也窄,不要轻易把自己搭进去。”
“嗯。”程不遇说。
顾如琢说:“没了。”
程不遇像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道谢,于是又说了一声:“谢谢。”
车辆穿过旧街区,顾如琢忽而笑了一下:“不会跟人打交道,倒是还跟以前一样。”
程不遇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不知道自己哪里没说对,但也不反驳。
他确实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他妈妈去得早,他也算得上是从小被欺负到大,也是自己一点一点地学,待人接物、必要的时候该做的反应,但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仍然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比如现在,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十五岁转入敬城一中时,除了老师,班上人没人知道他和顾如琢认识,只知道他性子闷,总是冷着脸。
他在女生间人气很高,有的男孩却看不惯他,觉得他脾气古怪,孤僻不合群。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被孤立,那时数学课代表尤其看不惯他,每次替老师发试卷,他都故意压着他的试卷不给他,或者直接给他丢了,导致每次上数学课讲试卷,他都不能很好地应付。
这件事被班上的女生传了出去,有天下晚课,他们师兄弟小声谈起这件事。
石亭撇嘴:“孬种,被那么个小肚鸡肠的课代表穿小鞋。”
另一个师弟说:“他自己估计还没发现——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石亭:“你说,你去说。我才懒得跟他说话。”
……
他们讨论他的事情的时候,从不避开他。程不遇听见了这段讨论,认认真真地说:“我发现了的。”
一群人回头来看他,没想到他这时候会接话,气氛冷了一刹那。
顾如琢刚下篮球场,正热得拎着水管往自己头顶浇,闻言倒是接了一句:“那你发现了,准备怎么办啊?”
程不遇像是想了想,仍然是那副冷冷的,没有表情的样子:“我自己找试卷,还可以跟老师说。”
顾如琢手里拎着院子里浇花的水管,顺手就往他这边一冲,水花飞溅。他丹凤眼弯起来,还是一贯的散漫,张扬又好看:“这多麻烦,直接揍啊。”
他和他隔得最远,程不遇立在门边,穿着雪白的练功服,眸色乌黑,那水管里的水冲着他来,到他这里时已经散成非常细小的水雾,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发间。
反而是顾如琢身边几个师兄弟被淋得吱哇乱叫:“师哥师哥停手停手——我们没惹你!”
顾如琢笑得非常坏,一脸璀璨明净,端正得好像什么都没做。
他本来只是随便一说,但是没想到的是,隔天,程不遇就被请了家长。
顾如琢还是被程方雪揪到老师办公室时,才知道程不遇真把人给打了。
这小东西站在一边,仍然是平静冷淡的样子,只是白皙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痕。另一边是鼻青脸肿的数学课代表。
还挺有力气,挺会打架。顾如琢在心里评估了一下,程不遇看起来比那数学课代表矮半个头,没想到首战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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