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斯野以前每次提到太古里,眸子都明亮放光。斯野是真的很想在这里开店。
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了。
绕过又一个迷宫般的街口,前面的坝台聚集着不少人。
灯光、摄影纷纷就位,一看便是有展示活动。
靳重山抬头,看向坝台后的玻璃房子。
正门上方用艺术体写着“旷野”二字。
它狂野、不羁,乍看很难看出写的是“旷野”。
只觉得那是两个燃烧着、冲向天穹的字。
一个穿着超短裤的男生在人群里穿来穿去,漂亮的脸蛋化着浓妆,披着一件长至脚踝的防晒纱衣。
这样的扮相在别的地方难免因人非议,但在成都,男生和其他穿着喜欢的衣服上街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分别。
靳重山“认得”这个男生。
他是“旷野”今年招来的新鲜血液,专门负责旗舰店的运营。
“旷野”的官号就是他在管。
每天靳重山点开视频,就看得见他活力十足的身影。
斯野唯一出镜的那条视频,也是他拍的。
男生身上有一种永不疲倦的干劲,但此时,他脸上精致的妆容竟遮不住愁色。
出什么事了吗?
靳重山想着,往人群的方向又走了几步。
“威廉是哪个工作室的?来不了不晓得早点通知?”
“老娘没给他钱还是啷个?妈卖批临时咋个找人?”
“啊啊啊啊老娘要封杀勒个瓜批!”
靳重山:“……”
男生在视频里走的是可爱漂亮小公主的路线,镜头下居然是如此彪悍的作风。
两组正在拍摄,还有几位模特待机准备,工作人员个个忙碌,男生将纱衣扯下来扔地上,走来走去打电话。
几通电话打下来,大约还是没有找到顶替的模特,男生又开始进行瓜之攻击。
一个女员工急急忙忙上前,捧着平板,“白总,我这儿还有几位……”
男生只扫了一眼就摇头,“不得行,全都不得行!野哥的风格他们hold不住!我挑了啷个多人,豆威廉那个瓜批气质符合!”
女员工为难道:“那……问问星姐还有没有熟悉的模特?或者找斯总?”
“野哥忙死咯,不要切打搅他。”
“那总不能不拍了吧?”
“实在找不到,今天豆算了,野哥的我不想将就……”
男生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与靳重山目光相接。
几秒钟后,男生大叫一声,踩着高跟鞋飞奔而来,“哥,大哥,你来逛街哈?”
靳重山没忍住皱了下眉。
男生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他差点打喷嚏。
“你是模特吗?哎呀不是模特也没关系。我是‘旷野’的经理,我叫白小也。是这样的,我们有一套衣服,模特临时放我鸽子。我们那套衣服吧,特别挑人,刚才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比所有模特都适合……”
白小也一连串机关枪突得靳重山太阳穴痛。
但他第一反应是,这个人也叫小ye。
“这套衣服是我们老大亲自设计的,他超厉害,在国外都拿过奖!哥,你现在有空吧?帮个忙好吗?”
靳重山点头,“嗯。”
白小也一扫方才的泼男骂街相,又变成视频上那个娇声娇语的小公主,客客气气将靳重山领到店中,“哥,你看看,这都是我们的新品。这套就是想麻烦你穿的。”
大胆的剪裁,粗犷却不失精细的纹路,像一首流淌在天边的歌。
果然是斯野的作品。
靳重山换好衣服,白小也立即叫来造型师。
造型师惊讶地啊了声。
靳重山朝他点点头。
旗舰店几乎都是生面孔,但造型师还是去年那位。
“靳哥?你回来了!”
靳重山淡淡地应了声。
白小也凑过来,“你们认识?”
“靳哥是斯总的朋友啊!你不知道?”
“啊?!”
旗舰店开业后,斯野只去了一回。
曾经做梦也想在太古里开店。
一群还没干出名堂的设计师们把酒言欢,说等店终于开上了,就天天守在店里,看客人最爱谁的衣服。
但真到了这一天,才发现现实和理想是有差距的。
他根本没有时间守在店里。
白小也昨天害委屈巴巴跟他抱怨,说新店展示他都不露面。
马上“旷野”就要推秋季新款了,这阵子他有见不完的合作方,还亲自盯着样品。
开会时,斯野将手机静音,一小时之后,才看见白小也发来的信息轰炸。
刚翻几条,他脸色就变了。
“小野,去哪儿?”星姐只见一道风刮过,连忙追出去喊:“今晚和乔总吃饭,准时啊!”
斯野头也没回:“我不去了。”
星姐还没反应过来,“啊?”
车已经绝尘而去。
白小也做事利落,靳重山也很配合。
赶在夕阳最浓墨重彩的时候,靳重山站在“旷野”的玻璃房子外,在摄影师的指挥下随意地摆着造型。
他和太古里的时尚艳丽格格不入,但恰恰是这份格格不入,将这套衣装的特色完全展示了出来。
斯野那一脚油门踩下去时,头脑几乎是空荡荡的。
白小也前面说了一堆废话,中间夹着偷拍的照片。
他一看见,理智就尽数归零。
靳重山来了,在成都,在他的旗舰店。
这怎么可能呢?
简直像做梦一样。
去年,靳重山离开他的时候,说放得下。
衬得放不下的他像个小丑。
靳重山说,时间会帮他放下。
所以他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不敢问:斯野,你放下了吗?
刚才一瞬的冲动已经告诉他答案。
他没有放下。
手心阵阵发冷。车速也降了下来。
所以他在干什么?
他没有放下,为什么还敢赶去见靳重山?
放不下的人,在放下的人面前,永远只能当可笑的小丑。
车停在路边,斯野拖着一半被凿空的灵魂走进去。
晚霞中的太古里迷幻而美丽,他却无暇欣赏那些光怪陆离。
“旷野”近在眼前,拍摄还未结束。
他看见靳重山了。
那道他这辈子无法忘记的身影就站在“旷野”两个字下,穿着他设计的服装,眉目如淡漠的山。
他喉咙忽然涌起哽意,周围的嘈杂变得很远。
这套服装是他在日本时设计的,和当时的工作全无关系,只是在看见心跳的视频后,灵感涌现。
靳重山答应过他,带他看帕米尔高原连绵数里的杏花云,看春水滋润干裂的河谷。
但他没有看见。
他将想象中的春色画在设计图上。
他给自己画了一幅帕米尔之春。
这套作品有非常浓厚的个人色彩,是他的任性之作,原本不应该放在旗舰店。
但新来的经理白小也一眼相中。
“夸张一点哪儿不好?野哥你看我,我还穿十厘米的细高跟呢!”
现在帕米尔之春穿在了那个属于帕米尔高原的男人身上。
斯野移不开眼,却又责备自己的不堪。
他大半年来强行撑起的精气神,在见到靳重山的一刻,隐隐有了崩塌的征兆。
“野哥!”白小也眼尖,最先看到斯野,“这儿这儿!马上拍完啦!一会儿我们去吃蛙好不好?”
靳重山也看过来,灰蓝色的眸子和过去一样深邃,却好似起了风浪。
斯野轻轻闭眼。
白沙湖没有风浪,一定是他看错了。
白小也噔噔跑来,靳重山紧随其后,视线从看见斯野的一刻就未再挪开。
但斯野别开了眼。
“今天真是太巧了,要不是靳哥救场,我就完蛋了呜呜呜!”白小也卖乖,“野哥,平时我叫你你都不来,今天靳哥在,你才来。你是不是要带靳哥去吃那家特好吃的蛙啊?带上我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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