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尤问王老板:“这是搬去哪儿啊?”
王老板看着他道:“你们别和我老婆说行吗?”他瞥了眼外头:“大概搬城里去吧,他们家孩子在城里好几套房呢,匀一套出来给老两口住就行了。”
赵尤又问:“这个黄果子村的黄果子是什么意思啊?你们这儿产黄色的果子吗?”
“没有啊,这儿就是种水稻,辣椒,果树就是水蜜桃,也不黄啊。”
“这儿有县志什么的吗?”
“县志?”
“就是记载这村是怎么来的,古时候都发生过些什么事。”
“不知道,村里以前最有文化的要属老林家了,他要是还在,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老林?”
“我爸那一辈的人物了,以前就老林一个能认字的,又给人看病又帮人写信,读信。”
“他过世了?后代还在村里吗?大名叫什么啊?”
“过世了,活活饿死的,后代的大名我不知道啊,老林本来就不住村里,住山上,神秘得很,家里好像就一个男孩儿,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家以前住的那个小木屋,筱警官也知道啊,他十年前来这儿也和我打听老林家的事情了,村里几个老人稍微记得一些,帮着他找到了那小木屋,我跟过去看过一眼,屋里好多药材,那么多年没人住了,里头的东西也没坏,没烂。”
“也是6月份的时候吧?筱老师来查十年前青市什么连环杀人案,那时候怀疑98年的案子也是一个人干的是吧?”
“对,对没错。”王老板揣摩道,“你说这人也够奇怪的,专门在六月份杀人,”他的眼神一变,道:“不过我记得筱警官来打听老林的事情的时候,那时候已经入秋啦。”
“十年前的事情您还记得啊?”
“记得啊!那天我在山上踩了陷阱,就那群流浪汉为了抓兔子放的嘛!还落了疤呢,你看。”王老板撩起一边裤腿,他的右腿上确实道伤疤。
“那您还记得那木屋在哪里吗?”
“好久没去咯,听人说现在让野猪给占了,这野猪你们可得小心啊,打不得,惹不起啊!”
外头噼里啪啦更热闹了。赵尤指着厨房说:“我也去抽根烟。”
他便去院子里找筱满,筱满正坐在一张板凳上,缩着肩膀,缩着脖子,冲着那片绿得刺眼的农田,石像似的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里。
赵尤走过去捂住了他的耳朵。他也不动了,也和石像似的守在筱满身后,许久过去,那炮仗声渐渐远去了,那锣鼓唢呐的乐声渐渐散开,筱满拍了拍赵尤的裤腿,赵尤弯下腰,把耳朵凑到了筱满嘴边。筱满拽住他的衣袖和他说:“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赵尤说:“它们在和你说话呢,你仔细听。”
“说什么啊?”
“说我喜欢你。”
筱满笑了,挪开了赵尤的手,骂了句:“小赵,你这就有点恶心肉麻了啊。”
他站起来,往杂货店回去,赵尤跟在他后头,说:“你说得委婉点啊,这叫土味情话啊。”
筱满笑着骂:“神经……”
两人一前一后回进屋,赵尤和王老板打听了下进黑山的路线,便和筱满说:“我们进山看看吧。”
筱满没拒绝,王老板领着他们到了上黑山的小径前,赵尤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王老板道:“您家之前是不是养过一条狗?前阵子突然死了?”
王老板扼腕,又要掉眼泪了,低低说道:“是啊,口吐白沫,估计是跑山里吃了什么毒蘑菇了,平时我们看得紧,这狗也聪明,不乱吃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天晚上了都不见它回家,隔天找了找就发现死了……唉……”
“在哪儿发现的尸体啊?”
“就在这附近。”王老板往树林里走了一段,指着一个树墩说:“就这儿。”
赵尤拍了张照,又问:“狗埋了吗?大概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埋了,就埋在后院,就5月底的时候,30号发现的,这狗的死……有什么问题吗?”
赵尤道:“过会儿我让人去您那里看看这狗。”
王老板涔涔冒汗,抓着赵尤紧张极了:“这……这不会是有人盯上我们家了吧?翁情死在我们家,还有那狗……该不会是在说,下一个就是我吧?啊?是不是得找人把我们保护起来啊??”
筱满道:“在外头没什么仇家吧?”
“没有啊,真没有!”
“别担心,就是走个程序。”赵尤说,“警察嘛,就是什么都查查,别担心啊。”
王老板擦了擦脸,匆忙别过了赵尤和筱满,自行出了树林。赵尤立即联系了竺照,麻烦他带人来黄果子村的杂货店找这个王老板,给一条死狗验一验尸。
电话打完,赵尤和筱满继续往山林深处前行,他问了句:“98年那案子的那个小孩儿是怎么回事啊?”
筱满说:“和这次差不多,也是孩子放学回家,发现了妈妈的尸体,也是在64号,那会儿他妈是杂货店这个王老板他爸的姘头。”
“我怀疑98年这起案子是林悯冬犯下的第一起案件。”
“那年林悯冬应该才成年吧?”赵尤想了想,说,“这人物关系,怎么有些像什么死循环的电影啊?”
筱满道:“当时办案的警察问那小孩儿有没有看到凶手,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孩子大概是受了刺激,一句话也不说,后来判断是得了自闭症,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身上总是一身的伤,有一回脑袋还被人打开了花,村政府就直接把他送进福利院了,打算送特殊学校去读书。”
“黑山福利院?”
筱满点头:“十年前黑山福利院还在,我去查过档案,那孩子进了福利院自闭症倒好了,可能因为换了个环境吧,福利院的老师说,知道了孩子的经历后,特意嘱咐过福利院里的老师和帮工,别和他提他妈妈,别提那案子,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呢,不是智力障碍就是聋哑人,平时不太接触社会新闻,相对来说,孩子远离了舆论争议,人也慢慢开朗了起来,我联系上他的时候,他在南京读大学,那会儿快毕业了吧,成绩挺好的,工作也落实了,交了个南京女朋友,说是打算一直待在南京来着。”
“什么专业啊?”
“搞传媒的,工作定了电视台的编导。”
“那挺不错啊。”赵尤环视四周,“林悯冬的老家就是在这里吧?”
筱满步履未停,在山间走着,往前一指:“他家以前就住山里的什么小木屋。”
“你记得怎么去吗?”
筱满道:“我哪记得啊,我对这里也不熟啊,说实在的,进了山我就搞不清楚路了,”他停在了路边,问赵尤:“你呢,你知道怎么下山吗你就上山来了?”他回头张望着,不情不愿地说:“早知道该找王老板一块儿来的。”
“对啊,怎么忘了叫上他呢,他好像知道那小木屋在哪里。”赵尤尴尬地看着筱满,筱满挤出一个笑,问他:“没事,那现在怎么办?”
赵尤打开了手机地图,说,“有是有信号,就是导航没路线。”
“那还走吗?”筱满搓着手指问道。
赵尤说:“下次吧,”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茂密的树冠遮住了阳光,天色看上去已经很暗了,“原路返回吧,我还记得来的时候的路,跟着我走吧。”
筱满应下了,两人便折返。时而有光扫过林间,在地上投下一根根光柱,蝉嘶喊得厉害。他们把落叶和树枝踩得咔咔响。
赵尤又问了:“你打听到林悯冬平时在平安公园附近活动,那你当时也打听到他爸是这儿的赤脚医生吗?”
又是“咔”地一声响,赵尤看了看筱满。筱满点了下头。赵尤扶着身边的树走下坡,道:“他在福利院的档案上说他爸在他十岁的时候死了,没别的亲人,就送进了福利院,他爸是活活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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