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付伟强接受治疗的时候的录音资料我们没有,这是陈宛儿第三次和阿达交流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一段对话。”
她点开一个音频文件,陈宛儿的声音从笔记本里传了出来:“阿达,是吗?好久不见了。”
她的声音十分温和。很快,一个男声发出一声嗤笑,接着,这男声问道:“又是你?”
他的声音倨傲不屑:“你找我干吗?”
陈宛儿道:“上次你画到一半就走了,这次有兴趣继续画下去吗?”
阿达道:“画什么啊?哦,那个林间小屋啊。”
两人的交谈中夹杂了纸张哗啦作响的声音。阿达又道:“哎,我说这到底有什么好画的啊,你干吗老想看人画房子?付伟强小时候你就老爱让他画。我知道你在研究什么,我在图书馆里看过儿童心理学的书,房子没屋顶就是这小孩儿缺乏想象力,可能是个弱智,一根线条描来描去就是他缺乏安全感,陈医生,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你拿这一套来分析有啥用?”
陈宛儿道:“这么说起来,我们在付伟强小时候就见过面?”
阿达道:“见过啊,就是那时候我懒得搭理你。”
“那现在你愿意和我说说话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嘿嘿,以前我还小,什么都要听付伟强的,现在不一样了,我长大了,我比他壮,比他高,比他强了!”
“所以,你比付伟强年纪小?那你今年多大了啊?”
“我?我98年的,95后,今年正好20。”
“那你什么时候生日啊?还是生日已经过了?20可是大生日,得好好庆祝庆祝。”
阿达道:“我?付伟强说我是6月生的。”
“啊?搞半天你不知道自己生日,还得付伟强告诉你?”
“砰”的一声,阿达大声说道:“生日有什么特别的,我非得自己知道?知道了有个几把用?我也不爱吃啥蛋糕,不爱吃长寿面!和你们女人聊天真是特别费劲!”
“你还和别的女孩儿聊过天?”
“你别瞧不起人啊!”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在想你也20了,是该找个女朋友了,怎么样,有看得上的对象吗?你这么高大威猛,有男子气概,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女孩子和你在一起一定觉得很有安全感吧?”
阿达哼了一声便沉默了。尹妙哉暂停了播放器,打开一个图片文件,向众人道:“这是录音里说的阿达画了一半的画。”
筱满看着那画,很明显,阿达画的也是林间小屋的主题。那树林里有两棵树,长在画纸的左侧,左边一棵高一些,右边一棵矮一些,高的那棵树粗壮,矮的那棵树瘦弱,它们的树冠都是呈三角形,帽子似的戴在树干顶部。高树将矮树罩在自己的树冠下。
画纸右半部分座落着一间三角顶的房子,没有窗也没有门。这林间没有太阳,没有人,树是绿色的,房子是蓝色的,所有线条都是一笔画下来的,直线便是直线,斜线便是斜线,每一笔中间都看不到任何犹豫和停顿。树木和房子中间有一个圆形。那应该就是陈宛儿说的阿达画到一半的东西了。小靖便指着那圆形问大家:“他要画一个人?”
赵尤耸了耸肩肩膀,吃薯片。刑天翔说:“这么说起来,付伟强很小的时候就人格分裂了?只是那时候没表现出来,因为那时候阿达这个人格才出生,力量还很弱?他可能甚至是个还不会说话的婴儿?”
尹妙哉转身点开了另外一段音频。这次还是陈宛儿的声音先响起。
“小付,介意我录音吗?”
没人回答。陈宛儿的声音里有了些许笑意:“还是该称呼你小曹?”
“都可以……”一个男声回答道。这把声音怯生生的,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说话的人一定是畏首畏尾地坐着,头低得很低,不时拿胆怯的目光扫过和他说话的人,目光一旦与别人的目光相碰,他便会立即回避开去。这个男声若是高上八度,音调上扬一些,尾音拖长一些,那就是阿达的声音了。
“小曹,别太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天。”
“好,好的……”
“最近工作忙吗?”
“还可以。”
“对了,上次聚会,大家都说你腌肉的手艺不错。”
“嗯……”
“平时也都自己做饭吗?”
“有时候做点吃吃。”
“都做些什么啊?”
“番茄炒蛋,青椒肉丝什么的……”
“挺好的,现在会自己做饭的男孩儿不多了,很抢手的。”
曹律沉默了。陈宛儿又问:“有女朋友了吗?”
“工作不稳定……女生不喜欢的……”
录音播到这里,尹妙哉按了暂停,她道:“这是两段谈及和女性交往的录音,从语气上很明显可以听得出,阿达和曹律说话完全是两种口吻,还有就是在用词上,阿达经常以‘我’如何如何说话,曹律呢,几乎不说‘我’这个词,阿达提起女性,说的是‘女人’,曹律说‘女生’,这个‘生’的后鼻音并不很清晰,我今天还听了一些其他的录音,曹律说话时句末的语气助词比较多,n和l分得并不是很清楚,江淮系的方言大都有这个特征,青市这里的口音也有这个特质,不过曹律说话的时候入声弱喉塞韵味的调子很明显,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
小靖默默举起手,环视四周:“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入声猴……是什么?”
尹妙哉道:“你就当它比普通话多一个音吧。”
赵尤说道:“听阿达的口音接近黄果子村那里一带的口音。”
尹妙哉点了点头,坐在了两张床中间的柜子上,道:“但是你们始终要记得,口音是可以模仿的。”
小靖连连称是:“就和英国演员去演好莱坞电影能说一口地道的美音一样。”
他搓起了手掌:“但是我不明白,你们说,如果这个曹律,”他摇了摇头,“不,不对,不该用任何一个名字称呼他,不合适……就管他叫嫌犯吧,首先,他不像是因为走投无路,知道警察肯定会抓到他,突发奇想,用精神疾病给自己打掩护自首对吧?他是一月就确诊了的,那他是怎么想的?是仗着自己有精神病就开始乱杀人,报复社会呢,还是一切都是演戏,他是处心积虑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双重人格的杀人犯,那他是图什么?自首也在他的计划中吗?那还是那个问题啊,图什么?”
刑天翔说:“出名?”
小靖看着他:“那他要是真被判了死刑呢?想出名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尹妙哉猜道:“或者只是很享受这种把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筱满问刑天翔道:“你之前采访他,见到他的养父了吗?”
“曹院长?见是见到了,就是他当时糖尿病并发症,腿部感染,才做完截肢手术,戴着氧气面罩躺在加护病房里,我也就在外头匆匆看了一眼。”刑天翔道,“我还是跟着曹律去的医院,之后他还带我上他们家坐了坐。”
小靖道:“曹律和养父关系怎么样?”
“挺亲的,医生护士都说他是个大孝子,鞍前马后,端茶递水。”
赵尤这时问了:“财务上呢?”
小靖舒了口气,勾起嘴角看了看赵尤,不无讥讽:“我发现你们警察的想法有时候真的很阴暗。”
刑天翔抓了抓口袋,抿了抿嘴唇,又吃起了巧克力豆,道:“当时曹律在读大学,已经开始打一些零工,看他的穿戴,家里用的电器,家里的摆设,条件还不错,他当时真的挺正常的,待人接物很有礼貌,也很有分寸,我当时还想,幸亏心理干预得早,这孩子自闭症救回来了,他也确实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就知道父母都过世了,我是打着采访曹院长的幌子去和他接触的,我们聊着聊着聊到了老先生手术前的嘱托,曹院长的意思是,他死了之后他的存款会捐给几个基金会,南京和青市的几个社会福利院和老年大学,我还托人拉了下房产信息,房本上是老先生和曹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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