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伯远等着他说下去。赵尤道:“他笑太多了。”
晏伯远也笑了:“行吧,你就唬弄我吧,还和我装茫然,随便你,我和小叙看电影去了。”他起身拿着那档案夹就要走。
赵尤说:“你不觉得一个人笑太多,脸就会变得很像在哭,就反而显得很有距离感,很不真诚吗?”
“像你现在这样?”
赵尤发出嘿嘿两声笑声,说:“我是看到你就开心啊,人一开心自然而然就会笑嘛。”他补充道:“而且他对才认识的人太坦诚了,很容易就坦白一些个人隐私,这不太合理吧?”
晏伯远重新坐下了:“他和你坦白什么隐私了?”他说,“和陌生人倾诉秘密这有什么不合理的?”
赵尤说:“但是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又很紧张,虽然语气很轻巧……”他想不通,皱起了眉头,找不到合适的解释:“总之很怪,特别奇怪,像很努力地想要和人交流,想要去和人接触,沟通,适应人际交往,制作一段人际关系,但适得其反,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零件。”
“说不定人真的是想和你交流,想和你交个朋友之类的。”晏伯远一笑,轻飘飘地说道:“小赵,这世上还有你琢磨不透的人,想不通的事情?难得啊。”他又问了,“他到底和你说什么隐私了?”
“这不是重点吧?”
“怎么不是?”
“他和我说是一回事,我告诉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吧?”
晏伯远敲了两下桌子,道:“那个田教授夫妻,你猜怎么着?他们学校里的人,从同事到领导,都不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夫妻俩对外说女儿带外孙女去美国参加夏令营了,打算考美国的高中,办公室里的人都说他们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田教授的几个学生说,就感觉教授这两天烟抽得比较凶。”
“田教授抽烟?”
“不啊,偷偷摸摸在厕所里抽,让学生撞见了一次,我在他抽屉里找到了祛味的那种衣服芳香剂。”晏伯远神色诡秘,压着肩膀,压着嗓音:“田可人的妈妈张教授,她班上有个女孩儿,大三,前阵子结婚了,她说过一句话,觉得自己班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很丢人,说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赵尤问他:“小晏,你打算去国安局?”
晏伯远抽出了手肘下面压着的档案夹丢给了赵尤,赵尤打开了一看,傻眼了:“这不是人事档案吧?”他翻了好几页:“这是……开房记录?”
他手里拿着的这份开房记录始于2013年,得有十来页,怎么翻也翻不完似的。赵尤这下是真有些茫然了,问晏伯远:“人事档案呢?”
“没有啊。”
“没有?”赵尤从前往后,从后往前摸了好几遍头发,想到了一个可能:“不会也是机密文件吧?”他笑出来,“搞了半天,原来他才是国安局的?”
晏伯远摊手:“不知道啊,反正说是和爱琴海杀手的档案合并在一块儿了。”
赵尤低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开房记录,筱满每个星期起码有三次外宿,入住时间都在午夜,多数时候登记的只有一个人,有时有两个人一块儿登记,那同行人的名字都不一样,年龄跨度从二十多到四十多的都有,都是男的。
晏伯远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戳了两下,说了:“你翻到后面看,老盯着人开房记录干吗?你看他08年7月15号,他在平安街道派出所,因为涉嫌破坏他人财产被口头警告了一次,8月,10月还是在平安街道派出所,有两次被行拘的记录,都是蓄意破坏他人财产,和他产生纠纷的你知道是谁吗?”
赵尤往后翻,晏伯远道:“你看吧,你自己看,反正人事档案调不到,我就去户口那里查了查,这一查,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开房记录,从13年一直到18年这个月,就前几天还有一次,四喜酒店,和一个叫林貌的,还是个港籍,大床房。”晏伯远的声音轻了些许,“他是那个吧?”
赵尤翻到了那三则简短的案底,08年7月15号,筱满擅闯爱琴海大酒店,涉嫌破坏他人财物,经派出所劝解,和酒店经营者和解了,第二次,第三次他也都是因为去爱琴海大酒店“寻衅滋事”被抓的。
赵尤咕哝着:“怎么只有这么短的几句话?没详细的笔录资料吗?”
晏伯远说:“市局这边就只能查到这些。”
赵尤道:“平安街道那里应该留着详细的笔录档案,这三次都是去爱琴海大酒店闹事……”
“对啊,你说他和那个老板什么仇?你看那个备注,爱琴海的老板说要找律师,要告他蓄意纵火,伤人,他还要去验伤,后来经过派出所那边调解,和解了,不过那个老板就和警察不怎么对付了,说是要写投诉信来市局投诉,备注里有写啊。”
赵尤问晏伯远:“治安那边你熟么?市局这边信访办有收到信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给你跑这跑那的。”晏伯远问他:“尹老师怎么找到他的?”
“说是朋友推荐,说这个侦探很灵,找猫,找狗,找人都特别快。”
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一个女人嘶哑的喊话声,像是提前录下的录音,现下正通过扩音喇叭播放出来。晏伯远走到了窗边往下看去。那嘶哑的女声激动地地控诉着:“青市公安局法医办公室还我女儿全尸!还我女儿全尸!”
晏伯远抱起了胳膊,回头望了眼办公室里那张写满名字,画满线条,贴了许多从监控视频里截取下来的一个黑衣黑帽的人的照片的白板,皱起了眉头,不胜烦恼:“你说张立要是没死,以我们手上这些证据,一审他,他估计就招了。”
赵尤合上了档案夹:“起码死人不会说谎。”他也看着那白板,看着那白板上的黑衣人。黑衣人的图片和“张立”的名字连在了一起。那连线上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问号边写着“正面?”“证明!”的字样。这黑衣人边上有时形单影只,有时边上围了不少其他黑衣人。
楼下还在循环播放:“还我女儿全尸!还我女儿全尸!”
晏伯远又转了过去,看着窗外:“怎么消停了两天又来了?”他指着楼下,略有些惊讶:“那不是那个钟大律师吗?靠,老孟这回真摊上事了。”
他说:“下雨了。”
雨点噼里啪啦砸向玻璃窗,势大力足。天色黄黯。晏伯远往后退了一小步,说:“是该下了,闷了一整天了。”
赵尤朝他挥了下手里的档案夹:“我拿走了啊。”就起了身。
晏伯远回头看他:“雨下这么大你要去哪儿啊?”
殊乐和詹轩昂这会儿从外头进来了,殊乐一进办公室就说:“这雨总算下下来了!”他看着赵尤,“赵副,晚上我们去清水花园?”
“对,你开那辆马自达过去啊,顺便让那雅阁挪一挪位置,你停田可人之前那车位。”赵尤说,把车钥匙给了殊乐。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这雨这么大。”殊乐问他。雨声中夹杂着沉闷的雷鸣,詹轩昂也问赵尤:“你上哪儿去?
“晚上清水花园5栋楼下见吧。”赵尤笑着看詹轩昂,“我去元和,突然想到些事,想去确认一下。”
雨确实下得很大,赵尤的车上没伞,到了元和街道派出所,他冒着雨跑进去,所里两个值班民警高明和蔡迅见到他,都认出他来了:“赵副,又来调监控啊?”
赵尤说:“对,5月28号到6月5号白天晚上,你们辖区这一片的监控都调出来我看看。”
高明找了个块毛巾给他,赵尤擦了把脸和胳膊,蔡迅便带着他往监控中心去了,他问道:“社会面监控也没拍到你们要找的那人的正脸啊?那人反侦查意识够强的啊。”
“6月2号晚上,3号凌晨那段时间你在所里吗?”
“在啊,正好我值班,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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