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阵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嗯”了一声,说:“擦一下汗吧。”
盛野手头没有可以擦汗的东西,谭阵就回头朝助理小刘做了个擦汗的动作,小刘会意地拿着纸巾和冰饮跑过来,递给谭阵,谭阵将纸巾拿给盛野,自己接过冰饮贴在脸上降了会儿温。他也很热,脸上已经完全不复之前的清爽。
盛野拿纸巾快速地擦了下汗,然后脸上冷不丁一凉,谭阵将那瓶用来降过温的冰饮贴在了他脸颊上。
盛野愣了一下,脸蹭地就红了。
“好点儿没?”谭阵问。
谭阵的声音带着很情绪化的低沉,他应该还是戏里吧,盛野喉咙扯了一下,心虚地点点头。
介平安不耐烦地让就位准备,盛野又拄着拐杖返回去,走一半像是想起来不用拄拐杖,才提着拐杖小跑了回去。
谭阵望着他的背影,道理他都是懂的,严飞不知道孔星河跟在后面,但他知道盛野跟在后面,现在他不但知道,还见到了,见到了盛野跟着自己跟得那么狼狈的样子,真的难以做到无动于衷。
那种默默的,无法说出口的守候,就好像是真的。
他心说,是你演得太逼真了。
***
这漫长的一镜里甚至安排了一场雨,这一次他们终于一口气拍到了雨落下来的一幕。
盛野第一次在片场“淋雨”,水从半空洒下来,周围的群演……行人忽然少了,耳边充斥着哗哗的雨声,就好像一个结界从他心里张开来,将无关紧要的人们一个一个挡了出去。
在这个结界的世界里,唯一紧要的那个人,只有走在前面,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跟丢的哥哥。也不是要与他并肩,也不是要被他看见,只是想一直能看着他。
他感受着这场侵袭了孔星河的瓢泼大雨,渐渐忘了造雨的工作人员,忘了跟随着他的摄影机,只看到大雨打湿了谭阵的头发、肩膀,雨水将他的衣服淋湿,深灰色的T恤开始一点点贴在他后背。
这场雨就像命运的画笔,一笔一笔涂深谭阵的轮廓,涂深他身上的颜色,他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暗,越来越沉重。
介平安看着监视器没有说话,一左一右两个画面里,谭阵和盛野在同一时间流泪了。
第34章
这一整天几乎都是盛野的戏,一场接着一场,在淋过雨后他又在太阳下晒了快两个钟头,下午拍最后一场时他明显感觉自己头晕脑胀,大约是中暑了,平时身体状况也没这么差,但这段时间睡得少,睡眠还浅,睡着了还经常脑内循环台词一整晚,第二天得靠妆容盖住黑眼圈。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才深觉当演员的不易,一部普普通通的现代剧他都拍得体力不支,要像谭阵那样大热天还穿古装,里三层外三层,大冬天还要泡海里边一遍遍重拍,直到导演拍到满意的画面为止,没有铁打的身子强健的体魄是真的扛不下来。
今天的最后一镜,介平安一喊过,盛野就不行了,感觉胃里的东西直冲到了嗓子眼,胳膊下还夹着拐杖,他就慌不择路一瘸一拐地跑去了路边。
吐第一趴的时候就听见介导拿着大喇叭在说:“这孩子不行了,去两个人帮忙把他架去谭阵保姆车那儿吧,谢谢大家啊!”
盛野烧心反胃,欲哭无泪,心说我是跟你有仇么,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丑事喊得众人皆知?!
还真有扛打光板的哥们放下板子,好心过来扶他,盛野蹲那儿摆摆手,说:“不用了,谢谢,我吐吐就好。”
介平安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让你去就去,谭阵让你去的!”
盛野只得有气无力地站起来,一站起来就听见背后响起一阵笑声,他回头,没太明白,见大家都在指他的拐杖,才发觉自己下意识又拿起拐杖要拄了。
拐杖最后被场务收走了,他一个人顶着太阳往谭阵保姆车停的地方走,也不知那车是不是挪地儿了,他没能找到,心想也好,没准介叔就是骗他的,他可没介导那么大的脸,好意思去蹭人家保姆车。
太阳毒辣,他在路边一棵树下蹲下来,等待即将到来的第二趴。
这回吐出来一些酸水,埋头蹲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居然就看见那辆白色GMC了,其实就停在不远处的拐角,只是之前自己站位不好,视线被挡住了。
盯着那车看了一会儿,车忽然就动了,拐过那个街角,朝他的方向靠过来。
盛野惊讶地扭着头,看白色的豪华保姆车径直停到自己身后,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开车的却不是司机。
“上来吧。”驾驶座上的谭阵对他说。
盛野眨了下眼,恍惚有种时空和角色混乱的感觉,他端详着谭阵,忽然笑出声:“哥,你怎么开这么贵的车啊?”
谭阵愣了一下,也笑了,说:“嗯,哥哥有钱了。”
那是谭阵,但是是严飞的声音和语气。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彼此交换着默契的笑。
是真的如介导所说,是谭阵让他去保姆车上休息的,还是谭阵只是恰好在刚才看到他,才把车开过来的,盛野不得而知,但好像都没差。
他最终没有上车,这会儿还难受着,怕自己坐车里猛一吹空调会更难受,谭阵也没强迫他,只是拉开车门自己下了车,递给他纸巾和水,盛野接过来说了谢谢,然后听见背后车门打开的响动,一股凉意抵达背心,他喝着那瓶芙宝冰泉扭过头,看见保姆车中央的对开门被谭阵拉开,车内适宜的凉风漫出来,与外面的酷暑相撞,制造出了一个小小的,宜人的空间。
谭阵站在门边陪着他,说:“你好好歇一歇。”
盛野默默将头转了回去,心想,好像在做梦啊……
不管是对孔星河而言,还是对自己而言。
其实今天的戏,谭阵淋的雨,晒的太阳不比他少,但除了流汗和疲惫,谭阵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虽然是“王子”,却没有王子的娇贵。
作为演员,谭阵不仅将身材管理得很好,身体状况似乎也很好,并不像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男偶像。他应该有保持营养和定期锻炼吧,盛野心想。这部剧里谭阵并没有裸露的镜头,只有几个在工地扛重物的镜头里谭阵穿着黑色背心和工装短裤。出乎现场不少人的预料,他是完全可以胜任严飞这个从少年时代起就做过很多体力活的角色的,一换上严飞的行头,他身上就自然地展现出那种野性,力量,荷尔蒙。
连介平安都打趣他:“我看你就一直穿背心得了,你穿背心的样子最像他。”
……原来要成为一名成功的演员有这么多学问,并不是只要有天赋就可以。
盛野蹲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兔子一样支起脑袋往片场的方向望。
谭阵纳闷:“怎么了?”
盛野警惕地问:“介导刚是不是叫我了?”
谭阵忍俊不禁,说:“没有,你听错了,今天没戏了,晚上那场是我和巩璐的。”
盛野肩膀才耷拉下去,松了口气。
谭阵啼笑皆非:“你怎么像……”
他话只说了一半,盛野好奇:“像什么?”
“没什么。”谭阵笑笑,没有回答。
***
巩璐是在三天前进组的,那时还没到她的戏份,但她依然尽职尽责地每天到片场报道,观摩谭阵和盛野拍戏,培养熟悉感。
巩璐和谭阵第一场对手戏,介平安左拍右拍都不满意,也不知是巩璐太羞涩,还是谭阵太内敛,两个人没有拍出他期待的那种感觉,后来他干脆叫上了编剧沈图,打算改一下剧本。
要改剧本,第二天便暂停了拍摄,剧组全体同仁普天同庆,盛野也总算可以睡个懒觉了。哪晓得隔天还不到八点,敲门声就把他吵醒了。
浑浑噩噩地下床拉开门,介平安站在门外上下打量他,问他:“你没看微信吗?”
盛野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看了啊,不是今天暂停拍摄吗?”
介平安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催他:“赶快洗脸收拾一下,谭阵保姆车在下面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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