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叶庭禾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已经躺好在床上。
晨光从窗外倾泻,暖融融地照在脸上,唧唧啾啾的鸟鸣声次第响起,一只只圆滚滚的小团子踩在细枝条上,特别精神。
他从床头柜摸到手机拍了张照,拍完就跑过去摇小床上的林照,要他快点起来陪自己一起去吃早餐。
林照被他摇醒,迷迷糊糊爬起来,额头抵在他肩上,闭着眼睛哼唧:“不要,我好困。”
叶庭禾毫无感情地说:“你再撒娇小心我强吻你。”
林照一愣,闷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依然贴着他,声音懒洋洋的:“叶庭禾,你还是文静一点比较好。”
叶庭禾忍着耳畔的酥麻,反复劝告自己不要伤害小动物才没把林照裹进被子里搓一顿,即使他真的很想这么做。
陌生人阶段或许是林照最有分寸感的时候,维持在一种类似于猫猫隔着玻璃罩子打量人类的状态下;等玻璃罩子一撤,随便什么人路过都可能引起它的注意,跟过去蹭一蹭,随后顺理成章被偷走。
叶庭禾感觉自己此刻的心理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这只猫戒心低一点,方便自己偷走;可是如果它真的这么好偷,他绝对会生气。
怎么做猫的?怎么一点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
林照没有停止撒娇,叶庭禾当然不敢真亲他,情绪饼状图里欣喜与生气各占一半,漫无边际地彼此撕扯。
等两个人闹腾着收拾好,叶庭禾先一步躲开跑去开门,却意外看见维持着敲门姿势的燕弥恩。
过道里,特地早起来和林照哥哥打招呼的燕弥恩看到叶庭禾,疑惑地歪了歪头:“咦,你怎么在这儿?”
话音未落,林照就从叶庭禾身后走出来,困意未消,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小姑娘登时反应过来,两眼瞪得滚圆,抬起一只胳膊,并指发誓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拔腿跑走了。
林照没听清,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叶庭禾一脸单纯地眨了眨眼睛,说我不知道呀,其实心里巴不得燕弥恩赶紧出去乱说。
第37章
年节过后,叶庭禾就该收拾收拾准备进组拍戏了。
《纸箱》的主创成员一起前往寅都,在这个小城镇里实景拍摄。
这代表着粉丝又要两三个月见不到他,也代表着在资方更换之后,他要再次见到罗阙了。
《纸箱》的故事发生在南方一座小镇,常年阴雨,边缘偏僻。这里盛产一种不起眼的植物,成熟期形容枯槁,被当地人叫做亡母草。起初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种草药,魏宁的太爷爷是第一个发现亡母草的药用价值的人。他独自寻找经销商,在当地建造加工厂招募劳工,垄断市场。魏家就这样迅速发家,成为镇里的有钱人。
到了魏宁这一辈,全镇几乎大半的人都在为魏家种植草药,青壮年在厂里做工,工厂也交接到了魏宁父亲的手里。
开篇是梯田里的一个老太太,瘦小精悍,在整齐的田埂上跑得飞快。
她捂着一块沾着泥点的布包,眼睛提溜转,谨慎地避开看守的男人要往几株柳树下跑,却被几个年轻人挡住,一脚踹翻在地上。
老太太摔进沟渠里,凉水浸湿了灰白的发。几株还绿着的亡母草从布包里散出来,被领头的年轻人弯腰捞起来。
“李婶,魏家的草你也敢偷?”
“走走走,领钱去,抓一个魏老板给一千呢。”
老太太不姓李,姓李的是她早死的丈夫和儿子,在他们死后,她的姓氏和名字已经没有人知道。
她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给马上要放学回家的孙子做饭。
镇外头,一个留小胡子的男人和女人等在面包车里,那道灰白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他们不再等,掉头离开了小镇。
叶庭禾的第一场戏在学校里,李赋被一群不学无术的混小子逮住,钳制住双臂。老大站在面前训话,责骂他不好好学习,考的分比狗屎还难看,害他们这些抄了他卷子的兄弟全被老爹一顿暴揍。
李赋忍无可忍,吼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考的是满分,抄错行这种事也他妈能怪我头上?”
顶嘴的后果就是挨打,老大站在一旁抽烟,正巧魏宁背着书包从教室门口路过,老大和他打了个招呼:“哟,少爷。”
魏宁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视若无物般走了。
小镇里的隐形金字塔,魏家在尖顶,李家在底层。
这一点,在学校里贯彻得尤其彻底。
拍完这一场里的所有镜头,助理扒拉开叶庭禾校服的衣袖,小心查看他小臂上的淤青,眉头拧成疙瘩:“怎么下手这么狠,身上一大片都青了。”
叶庭禾坐下听他念叨,一直没说话,眼皮半合着,看模样像是困了。
没一会儿,有人送来药酒,助理拿棉签给他脸上搽药,有一下没留意侧脸刮到的一条小口子,不小心蹭到了药酒。
叶庭禾嘶了一声,睁开了眼。
助理连忙给他道歉,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井枝过来了,笑眯眯地问:“还适应吗?”
好像在问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叶庭禾感觉有点怪,回答说:“还好。”
或许是注意到助理过分心疼的表情,她又问:“之前的组里没被打过?”
叶庭禾抬起一只手,方便助理捋起另一边的袖子继续上药。
他想了想,慢吞吞地说:“也有,但是别的组一般都会提前沟通,没有走戏的时候都不说,开机之后上来就踹的。”
听出他的抱怨,井枝并不以为然,很没心地说:“那没办法,谁让组里我最大呢。”还提醒助理,“今天处理完,脸上手指上这种这种遮不住的地方就先别处理了,怕好太快也麻烦。”
叶庭禾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助理小声提醒他:“小禾,你这个月的营业照片还没拍呢,被粉丝看到……”
叶庭禾还没说话,井枝先听到了,不太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背:“男孩子不要这么娇气,你看罗阙,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结果不小心碰到伤口,叶庭禾激灵一下,彻底不困了,皱着脸说:“姐姐,力气太大了,您还是当我娇气一点吧。”
井枝被他皱巴巴的样子取悦到,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看着他笑:“你以前怎么不是这种性格呢,不然就可以早点合作,在组里放着多好玩呀。”
小助理听得直皱眉,除了她,几个人敢把叶庭禾放组里就为了欺负着好玩啊。
说话间,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下一场就是他和罗阙的对手戏了。
叶庭禾准备好,看到罗阙远远地走过来,神情不冷不热的,过去那种一眼能看清的直率似乎从他脸上消失了。
但这种状态很符合戏里魏宁对李赋的态度,疏离冷漠,高高在上,事不关己。
透过镜头,井枝很容易看出罗阙对叶庭禾或许还有自己的怨气,但她并不想横加干涉让他们因此握手言和,而是选择了任事态自由发展。
没有任何人主动的后果就是这种僵硬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在这两个人同时在场的时候,几个场记助理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只有任橘看出罗阙和叶庭禾对彼此的疏远之后,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还没有和好呀?”
叶庭禾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是因为资金充裕,叶庭禾每天的戏并不多,偶尔还能在空闲时往寅都的街上走一走,和当地人聊天。
如果是其他地方,他走在路上总会引起很大轰动,被拍到传到网上然后引来大帮粉丝过来围观打卡,但寅都不一样,这里几乎只有老人和小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相当原始宁静的生活。
有一天,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春雨,叶庭禾在六巷烟火铺遇到一个会做手工灯笼的老爷爷。
他坐在门槛上,仰头望着檐下细密的雨帘,听着爷爷剥竹子的细簌声,一只家养的狸花猫撞在他腿上,被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慢慢顺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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