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现得很热情,让方佐下次可以点他们餐馆的外卖,给他员工价。不疑有他,方佐第二天就找他点了餐。
在高峰期,饭馆店员亲自跑单也是常事,陆橙骑着电瓶车和一众外卖小哥穿梭在车流里,十五分钟不到就到了陈京迟的公司楼下。
他们公司租了两层楼,陆橙按电梯上楼的时候还很紧张,跟前台说话也故作镇定。直到看见方佐。
这顿饭便宜,还免配送费,方佐觉得陆橙实在义气,就把人往楼上休息区带,倒了饮料让他过会儿再走。
陆橙没意见。他端着橙汁,注意力全在外面。公司装修用的全是玻璃窗,人来人往,陈京迟和助理路过的时候,陆橙目不转睛,看得很呆。
陈京迟好像和他对视了,但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放下百叶窗。
陆橙没多沮丧,陈京迟穿休闲的西服很帅,目光落在他眼前的时候显得冷漠,但是是对事物一样的漠然,和他以前感受到的一样,就像看到一把伞。
他就是忍不住,以前还没这么严重,几天不见就心痒痒,还跑到人公司里。幸亏有方佐。
变本加厉。他想着怎么才能让陈京迟吃到自己做的午餐。不能让方佐在他面前打广告,陆橙生怕失去方佐这一“间谍”。那也不能直接发消息给陈京迟吧。
正在他徘徊犹豫的时候,他的舅妈,也就是陆博唯他妈妈陆慧来了电话。
中年女性说话分贝很高,咋咋呼呼地在听筒里说:“……博唯和可可还在热带岛上蜜月呢,昨天打电话来说把个什么u盘资料给京迟。我和你舅舅年纪大,分不清路,博唯说你们几个年轻人认识的,你今晚有空吧?来家里把东西拿了送人公司去……”
背景一片喧哗,听起来是在打牌,不时有叫牌声和笑闹声,陆慧大概是开了免提,扯着嗓子喊。
说完,不等陆橙表态,陆慧就挂了电话,也不管别人晚上到底有没有空,有没有时间跑这一趟。
送东西跑腿不是什么大事,陆家人一直这样,陆橙不爽的还是陆博唯就这么当甩手掌柜,所有事情都丢给陈京迟,偏偏陈京迟还任劳任怨。在他的角度看来就这么回事。
朋友圈里每天都见陆博唯夫妇更新的状态,甜蜜得很。陆橙一边庆幸又一边揣测陈京迟点赞的心情,偶尔会想想他干自己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想不出也就不想,全当甜蜜滋味存着。
他背着外卖箱,手里握着u盘,第一次没往楼上跑,前台接待眼熟他,直接就给放进去,还顺带温馨提示老板办公室的位置。陆橙回以笑容。
别说,他笑的时候确实讨人喜欢,因为人本来就好看,是男生里称得上漂亮的好看。即使他自己没自信,但别人看来就是有些腼腆,还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味道。
陆橙敲门说“外卖”的时候,陈京迟的秘书金子渝正在订餐,她是个看起来就很干练的女性,扎着高马尾,涂了颜色很正的口红。见到陆橙,她翘起一边眉毛,看向正在和陈京迟看数据的助理袁宏:“你点过了?”
袁宏一脸无辜:“没有啊。”
陈京迟的目光从屏幕移开,看见陆橙,好像也没有很吃惊。
“我是来帮陆博唯送u盘的。”陆橙露出笑容,跨步走到陈京迟桌前,把东西交给他。
“谢谢。”陈京迟接过u盘,又朝金子渝说:“这是陆橙,陆博唯的表弟。麻烦他跑这一趟,我现在抽不开身,你去倒杯水,让他休息一下再走。”
“辛苦你了。”说完他朝陆橙点一下头,就准备继续工作。
陆橙不喜欢听别人说他是“陆博唯的表弟”,但陈京迟说了他就不生气。
“我刚好送餐路过,不辛苦。”陆橙说,“你这么晚还没吃饭,我这里有三菜一汤,新鲜的,你尝尝?”
袁宏在边上等着陈京迟拒绝,没想到他开口问陆橙:“你做的?”
陆橙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笑起来眼睛也弯弯的,“店里同事炒的菜。”
陈京迟点头说行,问多少钱,陆橙说不要钱,顺路,多的一份。怎么听怎么像借口,但陈京迟居然没拒绝。
陆橙把饭菜拿出来后就一溜烟跑了。等金子渝端柠檬水回来,就看见自己老板坐茶几那边开始吃饭了。“……我刚刚才点了三人份的餐。”
“你们看情况分了吧。”陈京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吃饭动作慢条斯理,也只有他知道,桌上这些都是他喜欢的菜。
陆橙得了甜头,之后每天中午都来给陈京迟送饭。偶尔帮方佐带点。
陈京迟往他微信里转了几大千,他当然不收,就等手机自动退账。
不过因为中午要出去跑单才能给陈京迟送饭,陆橙的班全被调成中午和晚上,明明是最累的活,他却干劲十足,以至于几乎每晚到家倒头就睡。
他住的那种老式小区,到处贴满了广告小贴纸,楼梯间的感应灯经常坏掉,需要人打电筒才能看见路。楼梯拐角的窗口长满了爬墙的藤蔓,顺着楼层流下去。没有电梯,最高不过六楼。
小区单元门口时常会贴一些居委会告示,但大多都是提醒住户关好门窗,换季防患,或者是哪家猫狗老人走丢了之类的事。陆橙有时候会瞄一眼,但大多数时候不会留意。
他最近这一个月更是一眼都来不及往上面瞧,清晨从楼下车棚里把电动车推出来,晚上迷迷糊糊地回家锁门睡觉。他开始熟悉见到陈京迟,并为此感到安心。
陈京迟有好几次看着他的脸,手指在自己下巴处轻轻摩挲,欲言又止。陆橙以为他想说:你之后别来了。因此更加拼命地讨好,和他对视的时候抿着嘴露出羞涩又乖巧的笑容。
直到一个星期三中午,陆橙照常送外卖,他接了一路的单子,就为到陈京迟公司。等红绿灯时,手机铃声突然夸张地在路中央响起,他以为是哪个心急的单主,点开免提听到租房老板娘的嚷嚷声才觉得好像不对。中年女士嗓门跟加了扩音器似的,“陆橙!拆迁队的都来了,你怎么还没收拾好东西啊?”
听筒对面在叫他快点回去,叮嘱好几遍,在听到他答应马上就来以后方才挂断电话。
陆橙懵,什么拆迁队?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他们小区确实很破烂,拖着这个城市的后腿苟延残喘,但他在那里租了四年的房子,太过安逸以至于很多时候会产生自己会在那儿待一辈子的错觉。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他之前看到市规划局的人来过,但他以为至少得等个一两年吧?他匆匆把给陈京迟的午饭放在他们公司前台,骑上车回家。
一路风吹,陆橙带着头盔,所有的声音都变得不真切,轰隆隆地在他耳边炸开。等进了小区才发现这些响动都是正在发生的,火红的“拆”字写满了低矮的居民楼,一栋一单元已经被拆了半边,暴露出里面的钢筋以及光秃秃的四壁。
陆橙绕开看热闹的人群,下车拨开黄色的警戒线,径直往楼上跑去。这时他才注意到连自家铁门上都贴着拆迁通知。其实也不全是他的错,市里拆迁款上个月拨下来,要求房主清空房子,一个月后准时进行老旧房屋拆迁工作。
但陆橙的房主估摸着时间可以再收陆橙一个月的房租,实在舍不得,又看陆橙没发表什么异议,就心安理得让他再住一个月。实际在最后一个星期,整个小区就搬得差不多了,没遇到搬家公司是陆橙的时间总是和他们擦肩而过。
实在很巧。
有点晕。夏季刚来,热气还是一阵阵地,让人的脑袋像泡在一滩温水里。陆橙把房间里和陈京迟有关的所有东西先装进行李箱:那朵干花、一些偷拍的照片还有他用过的废旧文具。
装衣服装到一半,陆橙突然意识到,这间一室一厅一卫浴的房子要消失了。不是离开,而是被挖掘机从中间劈开,他贴的墙纸、他一个人从二手市场家具城拖回来的家具、他易碎的瓷碗餐具……太多了,他无法带走的东西。而他现在就和他们一样无助,他能去哪里呢?住回陆博唯父母他舅舅家?不要,绝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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